第249頁
這一模一樣的花籃,倒是有點像那位小世子的性子。
她打趣女兒,結果女兒根本不往心裡去。
「小事情,小事情,」沈如意背著手回了食肆,「不用宣揚。」
沈憐雪跟在女兒身後,給她正了正髮髻:「好的團團老闆,不宣揚。」
因她如今也是食肆老闆,所以孫九娘直接給她引薦了牙行行老,這位行老姓王,人稱王行老,他做這一行三十年,在東汴河大街,就沒他不認識的人。
沈憐雪趕在下午有空閒時,才擠出時間過去尋他。
「行老,我們得尋個白案廚師,要力氣大能掌廚的,若是能來,每日五百文並每月分紅,」沈憐雪很乾脆,「但也有一點,需要人實在事少,男女都可。」
王行老點點頭,起身從身後的一整排柜子里打開一格,取出一份厚厚的冊子:「好說。」
一日賺五百,已經是很高的收入了,這還不算每月分紅和一日三餐,做這一份行當,意味著每日純賺五百文。
所以在汴京,只要是手藝人,能有自己吃飯的本錢,加之勤勞肯干,就可以生活富足。
沈憐雪開的工錢高,要求自然也不低,但王行老簡單一翻,就給她翻出來幾個人選。
這裡面有男有女,聽起來都很不錯,不過有一個年紀很輕,只有二十三四的年紀。
「這個孩子我覺得不錯,」王行老捋了捋鬍子,「他家原是點心鋪,他從小就在鋪里做活,手藝都是跟父母所學,別看年輕,已經上工十幾年光景了。」
「只是後來他父親重病,母親也跟著一病不起,他姐姐因為不能生養被婆家打罵,被休回家後人也病了,這一家的重擔都落在十幾歲的他身上。」
王行老嘆了口氣:「後來他父母相繼過世,他家的鋪子因無力維繫,也退了租,如今正帶著姐姐在各處上差,只是因為要看顧姐姐,無法長做。」
沈憐雪問:「他姐姐什麼病?」
這樣的人力廚師,一般鋪子即便會用,也用不太長。所以這位名叫孫小吉年輕廚師就只能西家做幾日,東家做幾日,若非手藝是真好,他頻繁歸家照顧姐姐,不顧鋪子的生意這個缺點,可能以後就真尋不到差事了。
說到底,還是王行老有善心,願意費勁給他尋差事罷了。
「沈娘子,咱們都是熟人,我知道你是什麼性子,所以便同你說實話,」王行老嘆了口氣道,「他姐姐有點怕人,不太肯同外人說話,也經不得嚇唬。」
「所以他經常要回家去瞧瞧他姐姐一個人在家如何,也正因為如此,偶爾會耽誤店鋪差事,以至於做不長久。」
王行老說得很清楚,沈憐雪卻抿了抿嘴唇。
聽到孫小吉姐姐的病症,沈憐雪便知道,她跟自己得了一樣的心病。
她不知道同樣的病症,別人能不能知道,但她大約可以明白,這樣的人並沒有什麼危險。
沈憐雪微微鬆了口氣,她略一想,道:「行老,很感謝您同我說實話,我鋪子如今什麼情形你也知道,是真的忙不過來,孫廚師的姐姐能做活計嗎?洗菜洗碗之類的活,她是否可行?」
王行老微微一頓:「你的意思是……他姐姐你也願意雇?」
沈憐雪點頭:「可以先雇幾日,若是當真做不了,便再換人不遲,他姐姐就在後廚,他不就能安心當差,還能多賺一人的工錢,不是也挺好。」
旁人都嫌棄這樣的病人,大抵話都不會多說幾句,但沈憐雪卻不顧及這些,對於沈憐雪來說,每個人都有困難,只要勇於解決,就沒什麼大不了。
若是沒有這一份善念,沒有當年孫九娘、林娘子、衛月嬌對她的照顧,她大約也很難這麼快就走出來。
沈憐雪道:「但我也有要求。」
她道:「若是他來我家做活計,以後當真做不下去,那我所有的菜譜配方,他都不可再用,這是要簽契的。一旦他以後用此謀生,我會直接去行會給他掛黑名。」
沈憐雪如今已經很明白在汴京要如何開門做生意,汴京城中,所有人各司其職,各行各業皆有規矩。
就如同租戶逃租金,孫九娘可以去房東行會給他掛黑名一樣,各街巷的腳店、正店行會,廚師廚娘行會等,只要有人破壞規矩,也一樣可以掛黑名。
初時似乎並未有什麼影響,但日子久了,他們就會發現脫離了行會,便會寸步難行。
沈憐雪如今還沒加入行會,亦或者她做這行當時間太短,還不夠格,但她依舊可以掛黑名。
汴京的腳店、食肆、食鋪行會,不是說加就能加的。
王行老聽到她這話,反而安心了。
他捋著鬍子笑:「這才是應當的,沈娘子放心吧,我這就去尋他,若是他現在沒有當差,興許下午就能過去。」
沈憐雪謝過他,先給了牙金,然後又把特地帶過來的糖三角放在王行老桌上:「多謝行老費心。」
王行老笑眯眯道:「沈娘子,多照顧我生意啊。」
沈憐雪笑著點頭:「一定一定。」
待到沈憐雪回去,就又開始忙碌,她離不開後廚,沈如意就頂替了母親的職責,站在火鍋桌後面給食客講解如何吃用火鍋。
她正忙著,就看到外面有兩個躲閃的身影。
沈如意探出頭去看,只見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正護著身後的消瘦女子,站在食肆前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