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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著他,手中的力道不輕不重,卻不允許他抽回去:「淑妃是太后的娘家人,若是順婕妤投靠了她,那就傍上了鄭家,這還有你站的位置嗎?
「再說賢妃,她的身子一直是一個大問題,就連看顧大公主的精力都沒有。故而,皇上是不會讓她撫養皇子的。
「除此之外,王嬪,那就是淑妃的應聲蟲,皇上,也不會讓她去撫養的。
「至於其他人,只要你開了口,誰人能越過你的頭上?」
皇后循循善誘,一步一步抽絲剝繭,引人入勝,幾乎說到人心坎里去了。
甄承祐睫毛微微一顫:「若是皇上不會讓王嬪撫養皇子,那也應該不會讓淑妃娘娘撫養才對?」
皇后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所以本宮說,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本宮的確是沒有找錯人。」她說著,用一雙新筷給甄承祐夾了一塊魚,湊近了她:「你說的那是淑妃,她是不會開口要這個孩子的。可王嬪就不同了,若是給她,太后一定會出手。」
甄承祐看著她:「淑妃為什麼不會開這個口?還有,如果我開口,你怎麼能確定太后不會對我出手?」
「閡宮裡,最不可能開這個口的人,就是淑妃了。」皇后眼中的笑意越發明顯,「太后,不會和皇上明著對上的。」
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在說明「蘭嬪」是最合適的人選,似乎真正在為「蘭嬪」著想。甄承祐的唇角微抿,眼睫不斷顫動,最終他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若是這樣,皇后娘娘,您為何不自己向皇上開口要撫養?」
皇后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如今的承恩公府已經是烈火烹油,加無再加了。若是我開了口,這孩子背後不光站著承恩公府,還是嫡出正統。往後若是淑妃再有孕,也不能撼動這個孩子的地位。因而,你說太后會答應我撫養這個孩子嗎?」
甄承祐低下頭來,又聽見皇后的聲音響起:「皇上的身子,你比所有人都清楚。若是順婕妤這個孩子是個皇子,那可能就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是你成功養大了他,那你的後半輩子,以及賈家的以後,那可都不愁了。難不成,你放著這棵金苗苗不顧,真箇就打算一輩子養這個二殿下?」
甄承祐驀地抬頭,驚移未定的眼睛正對上皇后晶亮亮的眸子:「本宮向你保證,前朝那二後爭權之事,絕不會發生。本宮,也只想讓自己的後半輩子舒坦一些罷了。至於本宮平日裡的為人,我想,蘭嬪你也清楚。」
半晌之後,甄承祐起身告辭:「皇后娘娘,此事,我得想想。」
皇后也站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語重心長:「此事重大,自是要好好想。你也不必太費心,橫豎皇上現在獨寵你,你也可以細想想。」她頓了頓又說:「若是個公主,今兒個就當我們兩一齊用了一道美味佳肴罷。」
甄承祐走出帳篷後,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外面的天空湛藍而悠遠,風有些大,吹拂了好一會兒,他才覺得周身的檀香味散去了不少。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後宮裡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多數妃嬪們吃齋念佛不是因為真的信,而只是為了讓自己顯得無害。可他沒想到的是,歷史又一次重演了,皇后,做了和太后一樣的事。
不,還是不一樣的,甄承祐慢騰騰往御帳走去。太后比不上皇后心狠,太后是親自出手抱走了自己,而皇后,是躲在後面架橋撥火。
自打落水到現在已經有近三月了,皇后一聲不吭,看上去人畜無害。但實際呢,她就隱在暗處,一雙眸子全在自己身上,甚至,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皇后是真的相信皇上身體出問題了嗎?未必。畢竟皇上落水後有些異常需要調理是完全可能的,短短三個月時間並不能說明什麼。但她為什麼要攛掇蘭嬪來接手呢?她說的原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實她也想要留個後手生個自己的孩子。
皇后啊皇后,你可真是給了朕當頭一棒啊。甄承祐在那一刻,終於對後宮眾人的觀感降到了谷底。
他如是想著,自己打起了帘子進帳篷。剛走到屏風旁,就遇上了裡頭匆匆奔過來的賈筱筱。
一見到他,賈筱筱眼睛一亮,連忙跑到了甄承祐身後,雙手扶著他的肩往前推:「沒有吃好吧?快,我叫了鍋子,這可是小羊羔肉呢。快嘗嘗,可鮮了。」
甄承祐看著旁邊跑前跑後張羅的賈筱筱,心裡的難受在那一刻壓了下來,拿起了筷子開始大快朵頤:是了,他已經遇到了真正對他好,他也想對她好的女子。至於其他人,還考慮那麼多作甚?
第76章 賞賜
「真無聊啊!」賈筱筱將瓜子往竹籃子裡一扔, 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瓤皮兒,從榻上翻身下來,踱步到書案邊, 隨意用腳尖勾了一張凳子坐下,兩個胳膊擱在書案上, 兩隻手托著腮,噘著嘴看向正揮毫潑墨的甄承祐, 「皇帝都『被』養病三天了, 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急啊?」
甄承祐放下了手中的筆,重新拿起一支筆, 蘸了紅色的顏料:「急什麼?將那筆洗拿過來。」
賈筱筱端起了那個筆洗,湊了過去放在他的右前方:「自打那日太后派人來說過之後,這幾日,可是一本摺子都沒遞過來。你就不怕他們陽奉陰違嗎?」
「陽奉陰違?」甄承祐手中的筆在水上迅速一點,隨即在紙上快速點了幾筆。他將那筆一擲, 筆哐當一聲落入了筆洗之中,筆洗中濺起了幾點水珠, 又重新落在了筆洗里, 漾出了一圈水紋。他微微側身,拉起賈筱筱的手:「來, 看看我這幅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