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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瞧見馬躍的做派,不置可否,笑道:「我開門做生意,自然是希望客源滾滾。但我這個人有一個特點,做生意講求一個誠字。這河南斷糧有些時日了,不知這位公子,從何處得知我這裡有糧的?」
馬躍眼帘微抬,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重新搖起了扇子:「我到江南之時,就瞧見了運糧的隊伍來河南。聽見這話,我心裡本身是覺得這河南肯定沒有糧了,多處打聽,聽聞這山東直隸一帶許還有些,於是我打算一路北上。誰料在經過河南的時候,瞧見了這個。」說著,他沖後頭的呂遠書抬了抬下巴。
呂遠書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遞過來。馬躍隨手將他手中的那把扇子放在桌上,展開那張紙,將有字的那一面朝向王掌柜:「這個告示。」
王掌柜定睛一看,便認出這是王大人專門讓自己起草的那吸引勞工的降價賣糧告示。王掌柜抬起頭來:「這可是負責改道的大人們招工的告示,吳公子是否尋錯了方向?」
馬躍哈哈一笑:「聽聞這負責改道之事的大人姓王,單憑你和王大人這姓氏,就不能不說沒有關係。話再說回來,這江南的糧可都運到了修堤築壩的賈同知大人那邊,這王大人的糧從何而來,那我總得去了解了解。」
說到這裡,馬躍臉上笑容加深了許多,湊近了王掌柜:「這幾日我不光打聽到了這個,倒是還去了那黃河邊走了一圈,王掌柜,你猜猜我還探聽到了些什麼?」
王掌柜抬起頭來,對上馬躍那雙漆黑的眸子時,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加深了:「不知吳公子想要多少糧食。」
馬躍恢復了之前的那瀟灑樣:「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王掌柜眼底閃過一絲情緒,快得抓不住:「你可知我有多少?這可不是一筆小錢,本店交易,認的都是現銀。」
「銀子的事嘛。」馬躍將那扇子遞到王掌柜面前,「王掌柜,這把扇子你瞧如何?」
王掌柜低頭一瞧,倒嘶一口涼氣:「這是,泥金扇?」
馬躍微微一笑,轉了轉手腕:「這把可是歷經了百年家族傳承下來的信物。若非我年將弱冠,家族放我出來歷練,這扇子我也是可望不可即。這是家族交給我的第一件事,我自然是不想生些什麼差池的。現在,王掌柜可以談談生意了嗎?」
這套路,似乎有點兒眼熟。但換個角度想,若是他沒銀,不做這樁生意不就得了。王掌柜狠狠看了兩眼那扇子,又戀戀不捨看了兩眼他手中的白玉扳指,比了個手勢:「既然公子爽快,那我也爽快。若是這麼多糧,公子願出何價?」
馬躍闔上扇子,也比出了一個手勢。
「這個價!」江南,賈筱筱驚得差點兒跳了起來,旋即壓低了聲音,小聲問旁邊的甄承祐,「他們當時收糧的時候可是高於市價一成買的。這個價也就高過他們收價的一半多一點,還不足他們買價的七成,他們真箇會賣?」
「自然不會。」甄承祐氣定神閒地回答,「商人逐利乃本色,若是沒利,再大的權來壓也沒用。」
那你為什麼還要讓馬躍和呂遠書做這事?賈筱筱正要問出口,門開了,一個小沙彌走了進來,雙手合十:「兩位施主,家師功課已畢,特命小僧請二位過去。」
賈筱筱只得按捺下心裡的疑惑,起身與甄承祐共同往外而去。
院子裡草盛木豐,經過假山時還看到一群鳥兒從假山上嬉戲玩鬧。賈筱筱一時看住了,笑著拉著甄承祐道:「這假山倒是有趣,仿佛這鳥的嬉戲場所。尤其那邊那一對,可真是靈活。」
甄承祐就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裡微微一顫:當日兩人換過來便是在這假山上,如今此處也有假山,莫非,這才是機緣?
賈筱筱正在興頭上,沒聽見甄承祐的聲音,轉頭看到甄承祐那若有所思的模樣,看了看旁邊等候的小沙彌,壓低聲音:「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甄承祐搖搖頭:「看了宮裡那麼多人在籠子裡養鳥。現在覺得這鳥兒還是自由自在的好。」
兩人駐足片刻欣賞了一會兒鳥兒,這才隨小沙彌去了後頭。
小沙彌開門後退了下去。裡頭傳來了一個聲如洪鐘的聲音:「兩位貴人,老僧已等候多時了!」
第102章 問詢
秋霞寺是往上數兩個朝代的國寺, 後頭因為前朝想要抹殺之前的痕跡,秋霞寺就落魄了下來。一直到了大榮,沒有什麼士農工商的階級限制, 各行各業都欣欣向榮,男女都上街, 也可做活,秋霞寺也逐漸有了些人氣, 雖不及鼎盛, 但也能維繼,也有眾多遊歷僧人掛單。
賈筱筱和甄承祐一路行來, 瞧見草木豐盛,房屋也是新修葺過的,也是頗有些意味。然而,到了這廂房裡,窗戶是紙糊的, 牆上掛著兩幅手寫的心經和金剛經之外,僅有一張大約有屋子三分之一大的矮榻和一張榻幾, 几上一個普通的茶壺, 有兩杯清茶正冒著冉冉的熱氣,僅此而已。
老僧跪坐在榻幾後頭, 見兩人進來,抬起頭來,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兩位施主,老僧恭候多時。隨意吧。」
賈筱筱跟著甄承祐雙手合十還了一禮, 在榻幾的對面也跪坐了下來。坐好後,她不著痕跡地打量面前的老僧——傳聞中的雲遊大師。
他的眉毛鬍鬚都已經全白了,但整張臉泛著健康的紅色,皺紋也沒多少,實在看不出真實年紀。他著一身簡單的僧袍,漿洗過多次,僧袍都有些泛舊了。大約是剛做完功課,屋內還有沒散掉的燃香味,和著這仍冒著熱氣的清茶香,賈筱筱忽然覺得心就靜了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高僧雲遊大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