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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被旁邊的奶嬤嬤抱下了圈椅,乖巧地走到床前,仰起頭軟軟糯糯地喊了一聲祖母。
太后臉上露出這幾天來第一個笑容,衝著她道:「你是個乖孩子,祖母喜歡。如今時辰也晚了,你母妃還生著病,也掛懷你,祖母就不留你玩了。讓鍾嬤嬤送你回去母妃那邊,再給你裝上一些糕點和玩具,好不好?」
雖然祖母在笑,大公主隱隱感覺到祖母好像不怎麼高興,而且母妃說過,祖母的話她要聽。大公主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想起平時淑母妃來看母妃時說的話,她依樣畫葫蘆:「祖母,你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俗話說小孩子的眼睛亮,童言童語往往都是內心真心所想。太后心裡舒坦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真心了許多,吩咐道:「鍾嬤嬤,將那平安如意鎖給大公主裝上。還有,告訴賢妃,讓她好好養病,只要她好,大公主好,哀家和皇上都不會虧待她的。」
鍾嬤嬤應下,穩穩噹噹地抱著大公主離開。大公主走的時候,小手還衝太后搖了搖,倒是終於引得太后心裡都敞亮了許多。
鍾嬤嬤離開後,太后就揮退了其他人,衝著淑妃道:「皇后要回來了。」
淑妃給太后捶肩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道:「娘娘您病了,宮裡上下都是日夜懸心的。」
太后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淑妃狀似不經意地繼續問道:「娘娘您得快些好起來,前兒個皇上不是還專程派人八百里加急回來瞧您。這回皇后回來,怕也是皇上放心不下您,特意命她先回來,然後自己再啟程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會什麼時候到。」
還以為淑妃這段時日長進了,沒想到,內里還是跟之前差不多。這是皇后的作風,可不是皇上的作風。若是平時,皇上是絕不可能落人口實,定是會自己回來瞧的。如今只是皇后回來,怕是,這是皇后想回來,皇上就順水推舟了。這皇上,是真的跟自己離心了。
不過眼下,這都不是重點,重頭戲只有一個。太后開口道:「順婕妤那邊如何了?」
提到這個話題,淑妃眼中快速閃過了一絲不甘,但話音里一點兒不敢帶出分毫:「今兒個一早我去瞧了,她倒是一切順遂。後頭太醫來給娘娘請脈的時候,我又問了一道。太醫說是大人孩子都長得不錯,不過還是建議順婕妤去御花園走走,以免生產的時候不順利。」
太后的眸光閃了一閃:「那太醫可有預測,大約何時臨盆?」
淑妃搖了搖頭:「太醫說不準,不過若是孩子過大,早些生產的可能性很大,興許就在中秋之後也說不定。」
中秋節,皇上怎麼也該回來了。有些事情,得在他回來之前辦妥才是。太后手上的數珠拈得飛快:「明日你將御膳房和內務府的人叫過來,哀家要親自吩咐下。」皇后回來,她就不好安排了。
淑妃有些摸不著頭腦,應了下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臣妾昨兒個聽母親說,東郊外頭有一大片地在尋買主,母親已經派人去接洽了。那邊有一個溫泉,到時候修好了,就奉娘娘去裡面小住兩日。」
東郊。太后看著淑妃那得了小便宜一般開心的模樣,忍不住內心嘆了口氣。眾所周知,承恩公府的產業幾乎都在東郊,這忠勇伯,跑了一趟河南,居然還是對這樣的形勢沒有絲毫的意識,居然還沾沾自喜以為占到了便宜。太后沉下臉來:「立刻送信給你母親,為了大局著想,勿因小失大。若是鄭家有何人想打那塊地的主意,別怪哀家不講情面。」
淑妃看著太后驟然沉下來的臉色,忐忑著應了下來,心裡卻是狐疑不已:為什麼不能買那塊地?
江南,賈筱筱在摺子上落下最後一筆,將摺子一推,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眼帘一抬,就看到了窗前軟榻上歪著的甄承祐。
窗格子撐了起來,外頭正是波光粼粼的湖和依依楊柳,光線明暗中,甄承祐側身躺在榻上,讓賈筱筱忽然手癢了起來。她默默地從旁邊抓過了一張宣紙,挑了一隻自己蘇出來的鵝毛筆,開始畫了起來。
甄承祐渾然不覺,依舊認真地看著面前的信。
等到那一疊密信都看完,他這才覺得自己肩膀都有些僵硬了。他坐起來正要揉揉肩動動脖子,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抬起頭來,正好瞧見賈筱筱奮筆疾書的模樣。
按照之前賈筱筱的提議,小事都已經被專門挑出來的官員組成的那個什麼「秘書處」給消化完畢了。當然這只是她自己說的名字,對外還是叫內書閣的。現在兩人每日輪換著批摺子,一般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就搞定了。他記得今天的摺子並不多啊,她怎麼還沒批完?
甄承祐如是想著,忽然發現她用的筆並非毛筆,這動作也不似平時。他站了起來,動作放輕,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後。
站在她的旁邊,甄承祐定睛一看,登時就愣住了。
他之前覺得她那個鵝毛筆就是拿來玩的,畢竟寫出來的字跡那麼細,除了蠅頭小楷,也寫不了大字。但是這會兒看著她幾筆勾畫,一個人的輪廓就躍然紙上了。而這個人,不是別人,居然是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的模樣。這筆,這畫法,都是他沒見過的,但卻是抓住了自己這具身子的特點,就這麼一眼,就能認出是自己。
賈筱筱絲毫沒意識到,抬頭想要再看一眼確認一下。這一抬頭,卻見面前的人忽然不見了。她登時睜大了眼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