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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也笑,「小夫人真過分,竟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伸出右手,「正式認識一下,叫我石麒。」
唐軟雙手端著盛裝嫩雞湯的瓦罐,探出一根細粉細粉的小拇指,分外抱歉。
石麒才該是該抱歉的,捏住他的小指尖尖,露出陽光般燦爛微笑,「很榮幸。」
探頭探腦偷窺一下丈夫的狀態,沈顧已經服藥安然睡下,唯有好看的眉弓深鎖。
唐軟放好瓦罐,用干毛巾小心圍住保溫,趁沈顧安靜合眼的空檔,從兜里掏出小寶寶專用冰涼貼替丈夫貼好。
他與石麒說好,待雞湯溫涼後稍給沈顧餵食半碗,雞湯小火慢煲得久,雞肉完全融化作肉泥,粘稠糯香,雖說高燒病人不適宜喝雞湯,不過沈顧病情需要滋補,少量即可。
唐軟替他稍微擦拭汗液,想著你也不稀罕我呆在身邊,我也不纏你討你嫌棄。
病痛中的沈顧儼然噩夢連連,墨染的眉宇緊縮仿佛夢見什麼妖魔鬼怪似的,連嘴唇也枯白一層。
算了,我再心疼心疼你吧。
唐軟不由偏向他,用手指輕柔撥開丈夫眉心的川字,又以指尖在太陽穴間緩慢揉動,依照當初幫助孤寡老人按摩的手法,替對方放鬆。
哪知摁了兩下,沈顧一把扯住他的纖細手腕,睜開的眼睛滾滾冒著灼黑的怨氣,幽深的離淵在呼嘯吶喊著不甘與仇恨。
「我這就不纏你。」
唐軟嚇了一跳,退縮著身軀往後躲,沈顧的手指飽含力道,須臾便在他的手腕留下三指紅痕。
隱藏在沈顧瞳孔中的暴怒噴薄欲出,卻在與軟軟的糾纏中變得驟然萎縮,仿佛鐘聲傳播許久,迴蕩起漸漸消匿的尾音,扯住唐軟輕飄飄叫一聲。
「別走。」
唐軟見過沈顧痴情的纏綿的兇狠的表情,從未見過沈顧脆弱的顫抖的,甚至是幼稚的模樣。
那副樣子,仿佛收起偽裝的利爪,只對依賴的人露出肚皮。
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唐軟點頭,乖順地坐在床頭,沈顧的腦袋又滾燙如火,像顆火球鑽進某人充滿香味的懷抱。
唐軟抱著他,捋他濃密的頭髮,伏頭與他相貼,喃喃細語著,「我不會走的,老公,我會守著你,直到一切都好起來。」
沈顧又沉沉睡去。
唐軟才把他平穩放回被窩裡,沈顧糾纏的勁兒實在太大,害得人腰酸腿脹。唐軟消無聲息從臥房出來,叮囑石麒再熱一熱雞湯,等裡面的人晌午醒來喝。
舒展酸困的腰肢,唐軟走下樓準備瞧瞧有什麼力所能及的活兒。
才路過客廳,一隻漂亮的紙飛機穿堂風似的飄了過來,撞在唐軟的胸口,被他抱個滿懷。
「不好意思。」沈慎言走來道歉。
唐軟並不是太會應付,微紅起臉捧著紙飛機,「小叔叔您太客氣了。」
沈慎言並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他的身量比唐軟高一頭,單臂微撐住門框,另一手插在西裝褲兜內,成熟男性的韻味油然而生。
唐軟只好把紙飛機用手小心地捏住,胡亂找個話題輕聲問:「小叔叔平常在哪裡上班?」
沒心沒肺的一句話叫沈慎言笑意橫生,「聽軟軟的意思,是嫌我遊手好閒整天往親戚家轉悠?」
沈慎言的金絲眼鏡掛一條細絲般的金鍊,繞過耳後垂在筆挺的西裝馬甲,折射出一種璨璨的光斑。
「不不......不......」唐軟緊張得臉漲紅如潮。
仰頭看沈慎言的笑,居然有一點眼熟的錯覺。
有點溫柔,但令人不敢深思。
或許是因為小叔叔與沈顧是親戚,才覺得眼熟吧。
「別緊張,雖說我比你和小顧大十二歲,小顧對我喜歡用平語,而你每次看見我總畢恭畢敬的,會讓我錯覺自己像個七八十的糟老頭子。」
沈慎言並無過分的言辭,相反談吐頗為幽默文雅,捏回自己隨便折的紙飛機,反手摸摸唐軟絲絨般的頭髮,「我可是正正經經有工作的,而且很快你就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了。」
算是打個招呼,瀟灑地揮揮手道,「改天見。」
唐軟愈發認定自己就是個大笨蛋,隨便兩句話也能開罪得了沈家長輩,即使沈慎言並未流露出介意的姿態,誰知人家心底會不會罵自己沒有眼力見。
瞧著沈慎言離去的身影,唐軟的肚子幾乎有點痛起來。
沈慎言走到沈家宅院,司機將車子提前熱好,並替他開門。
順便問了一句,「二爺,是否幫你把垃圾扔掉?」
垃圾嗎?
沈慎言捏著手裡的紙飛機,在兩指間掂量一番,最終露出微不可辯的冷笑,將紙張寶貝似的揣入大衣的內口袋。
珍重道,「不必,謝謝。這是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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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顧躺了兩三日,突然問起前天喝的雞湯十分合口,主動要家傭再熬一盅來嘗嘗。
家傭只好求到小夫人那邊。
唐軟當社畜時經常自己做飯,雖說腦笨口拙,手卻靈巧得緊,湯點小菜樣樣拿手。
沈顧喝了雞湯全當是後廚手藝精進,也沒去問究竟是誰熬製的,連續喝了一周,每天還換著湯底配料,面色總算紅潤些,機體的抵抗力增強,膝蓋因寒冬引發的神經疼痛也能很好緩解。
還有就是,唐軟只要不觸碰他的領地圈,沈顧居然能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