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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軟屏息凝視,心跳折騰如雷貫耳,沈顧與沈家兩位長輩施施然走來。
沈顧眉眼最像他的父親沈沖,歐化的深邃五官略顯嚴苛,成功商人應具備的禮儀與氣韻卻分毫不差,與唐曉天握手談笑。
沈顧的母親溫婉淑良,蘇倩的俗媚不可比擬。
無論如何,大人們彼此推心置腹,騰出的時間便是孩子們的天下。
沈顧安靜地站在唐軟面前,或許是想找個最合適的話題作為切入點,偽裝的沉穩風度終於泄露出一絲不一樣的搖擺。
沈顧此刻僅有二十三歲,社會閱歷尚淺且富有青春朝氣,與他五年後的冷酷寡淡呈鮮明對比。
唯獨眼神里散淡著一些柔潤的光芒,是唐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愛慕。
沈沖最知兒子的心情,藉助話由提議道,「你不是一直叨念著要見小凌,那邊的噴泉景色宜人,適合年輕人說說心裡話。」
沈顧的耳根竟紅了一絲,極快隱去。
對於唐軟的打擊卻是突如其來且沉重無比。
原來……原來老公看他的眼神,竟也曾屬於過唐凌。
沈顧一向話少,年輕還不懂掩飾,伸手攬了對方一把,紳士風度道,「小凌,我們去噴泉那邊走走。」
他的手指才摸到唐凌,明顯被對方瑟瑟發抖的動作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唐突親昵令對方尷尬,只做了短暫的停留便收回去插在褲兜。
唐軟怎麼可能不緊張。不,他這並非緊張所致,而是一種連環打擊在攻擊他遲鈍的神經。
即使遲鈍如麻,也一針一針得開始疼痛起來。
沈顧不明所以,帶著顫顫巍巍的唐凌來到噴泉附近,此處客人稀落,偶有觥籌交錯的聲音,池水蕩漾如潮,冷得唐軟連指尖也寒了。
唐軟並不知道,他身上的西裝與面具都是沈顧精心挑選,差人送給唐凌的禮物。
他挑選得那麼合身,襯得此刻「唐凌」腰細腿長,遮住半面的面具與手絹雖堵得嚴實,露出的雪白側頸卻散發迷人的幽香。
這令一向從容的沈顧心底甜蜜至極,輕聲道,「上次你與我說的事,想聽聽我的回覆嗎?」
唐軟被問了個懵圈。
故事的開局弄錯順序已經夠糟糕的了。
沈顧這個時候根本不記得他。
唐軟暗處掐緊指尖,忍得生疼。
沈顧微微一笑,「我考慮得很認真。」
徐徐道來。
「我本人非常願意與你一起去留學,奈何父親認為我應該更早熟悉家族業務,想讓我邊工作邊讀經濟學碩士……」
「不知道唐伯伯有沒有回去跟你提過,就是兩家聯姻的事情,上次你說自己還想多玩兩年,其實並不耽誤,訂婚只是一種形式而已……」
「小凌,我也喜歡你。」
沈顧一輩子沒有跟人表白過,如果有,一定不會說第二次,唯一的這一次,絕對是鄭重其事又刻骨銘心的。
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或者愛我。
唐軟不斷搜索八個月里與沈顧在一起全部的點點滴滴,他對他很好很好,好得足以令唐軟傾心相許。
……
原來沈顧的唯一一次喜歡,在這裡已經使用掉了。
沈顧似乎還想繼續話題,不過唐凌反常的舉動令他起疑,伸手扯掉對方的面具,正是唐軟一張蒼白無血的面孔。
態度立刻轉變。
「唐凌去哪裡了?」
「居然是你?!」
居然二字包涵的意味深長,或許是震驚,或許是惱怒,或許是嘲諷或者是別的飽含貶義的內容。
總之不是憐惜疼愛,還有該死的繾綣溫柔。
唐軟在福利院學好的第一個人生詞條,就是忍耐。
他從六歲忍耐到十二歲,再成倍得忍耐到十八歲,身邊的小孤兒都被人斷斷續續領養去了,唯有他像一株可恥的歪脖子樹,經年累月在孤兒院的陰暗裡野蠻生長,卻渴望一絲絲光明撫慰。
開局太差了,這本書的開局簡直太差了。
唐軟想,原本他就是撿了原主的一個便宜,享受了沈顧的全部溫柔,如今回到了書的正軌……
沈顧在車子飛出懸崖的一剎那緊緊抱住了他,如果他沒有擅自出去要求賣紅紙,或許他和未來的沈顧躺在床上,一起欣賞家庭巨幕播放的愛情電影。
不要試圖改變劇情,會變得不幸。
唐軟的眼眶微紅,衝到喉嚨的話強行咽下去了。
沈顧大約對他真抱有某種偏見,揮揮手道,「你不需要解釋。」徑直離去了。
唐軟空落落得等人走遠,手裡的面具捏了又捏,眼淚不爭氣地落在手背。
無論如何,沈顧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他們兩人都活著,生活還可以重頭再來。
唐軟將面具重新掛在臉上,雖說笨拙,但他還是知羞的,兩隻眼睛濕紅泛腫,大庭廣眾之下傳出去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沈顧又倒退著走回來,一把摁住唐軟單薄的肩膀,將人嚇了一跳,險些跌進自己懷裡。
沈顧對唐軟的印象只有幾眼,每一次都是在唐凌不斷抱怨聲中鞏固認知。
唐凌說他哥太蠢了,每次都考班級倒數第一,弄得爸爸很生氣,家裡雞飛狗跳的,害得他一點安靜的學習氛圍都沒有。
說唐軟分明拿著上大專的分數,卻逼著爸爸捐贈一棟教學樓,硬往貴族學院裡塞,連他飛去瑞士滑雪的計劃也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