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石麒則是承擔起沈顧的生活作息安排。
妻子的缺席與異常開始嚴重影響到沈顧的神經,對生活細節的苛責越來越挑剔,趕走了七八個生活助理。
石麒畢竟照顧他更久,摸准了僱主的逆鱗,在擔憂軟軟之餘,能更高效省心地替沈顧解決後顧之憂。
沈顧往常都在宅子裡辦公,但總有必須離開的特殊時刻。
唐軟一向到處亂飄,唯有沈顧前腳離開,才跟在石麒的身後。
石麒被他類似於艷鬼般無聲無息的行為纏得厲害,終於笑道,「小夫人,您可不要害我被少爺開除呀。」
他還是笑得一臉燦爛,殊不知如此陽光的人在皮囊之下,竟能說出血腥殘忍的迷信話題。
唐軟儘量不引起對方懷疑,每一口氣都呼得綿綿長長,徒增許多勾人的媚態。
「我想讓老公的腿變好,有沒有辦法?」
石麒被沈顧罵慘了,絕口不提當初那句戲言,只保持笑道,「那得少爺願意主動去做手術。」
「那他為什麼不做手術呢?」
唐軟追在他後面,眨巴起無辜的大眼睛,仿佛無害。
「因為啊......」
石麒也摸不准僱主的脾性了,尤其唐軟失憶後,沈顧與家裡的關係也分外緊張,沈夫人要求把軟軟接回家修養,被沈少爺強硬拒絕,非說要等軟軟打從心底能重新接受自己再做考量。
「或許只是時機不到吧。」
唐軟問得次數變得越來越多,直到石麒也遭受不住,對愈發傻呵呵的小夫人擠出微笑。
「少爺其實原本是打算換一雙新膝蓋骨的,不過......」
不等他說完,唐軟仿佛發現新大陸似的,揪住他的襯衫袖口,搖了搖,「我好想看看丈夫的新骨頭,但我不敢說,石麒哥哥能不能帶來叫我瞧一瞧?」
「而且我會叫老公早點安上新膝蓋,這樣軟軟很開心,石麒哥哥也不會每晚太累的。」
石麒被他喚得面紅耳赤。
失憶的唐軟嬌媚似火,一身細養的白肉水嫩透亮,脖頸與腰都細得驚人,嘴巴變得甜蜜極了,嗓音荼靡,軟糯得快要勾飛人的魂兒。
有的人生病似骷髏,剩一縷待死不死的僵氣。
有的人生病反而病西施似的,眉目聲色都在惹人疼愛,疼到肝兒顫。
石麒不敢被人瞧見小夫人口口聲聲親昵喊他哥哥,耐心說道,「既然小夫人有心關懷咱家少爺,那我就勉為其難做一次說客。」
事實證明,美人兒的糾纏分外有效。
沈顧間接知曉軟軟是擔心他的,一時喜出望外,很快便把滋潤在試驗管的髕骨以及儀器搬進新宅子裡來。
沈顧抱著唐軟一起來看人造髕骨,小嬌妻仿佛第一次看見神奇的玩意兒,把整張臉貼在玻璃罩外,印出一個朦朧的美人面。
許久不見軟軟對任何事情感興趣。
沈顧也很開心,沒忍得住心旌搖曳,在唐軟的後頸吻了一口。
「軟軟很想讓老公立刻走起來嗎?」
「嗯。」
唐軟死盯著那兩塊骨頭的輪廓,仿佛看見了逃出生天的鑰匙。
按照騙子番的劇情。
沈顧四年後會走起來,但我......忍不到四年了。
早點走起來吧。
唐軟的單純眼神閃過一些怨恨,淡如一抹泛黑的輕煙。
從山坡上滑出的汽車......
沈顧臨死前依舊緊緊抱住他的身軀......
汽車墜落撞擊在巉石間迸激的花火,撕裂的身軀與交纏的二人。
沈顧臨死前說,「別怕,有我......」
一起死,一起死......
唐軟木訥的想。
這次不了......你自己去吧。
唐軟終於開始有了活氣,是沈顧喜聞樂見的,不但主動吃飯了,也開始進入摺紙屋打發時間。
沈顧隔著一條走廊,工作強度最大的時刻,也不忘多瞧妻子幾眼。
唐軟微低著美麗的頭顱,柔軟的厚密的睫毛層層垂落,仿佛花蕊的蕊絲在花影中撲簌。
恬靜,絕妙,或是等待。
沈顧並不知曉他的軟軟對他起了什麼心思,還以為自己處處伏低做小的討巧終於令妻子感動。
晚上睡覺也稍微進了一步,能握住對方的手,等軟軟進入夢鄉再吃力地爬回自己的床畔。
半夜時分,天空中微起了一聲悶雷,天城的夏季說到便到,只要天公一聲號令,細如牛毛的雨絲從天垂落,悶燥的空氣立刻被滋潤得潮濕清透。
唐軟聽見衣聲摩挲,微張開眼。
沈顧自己撐起上肢,換去睡衣開始穿襯衫,傭人每晚必將熨燙整齊的衣衫成套得擺在少爺床側。
沈顧輕手輕腳,藉助床側的助力架吃勁得撐起上半截身軀,冷汗涔涔轉移進貼床停駐的輪椅。
冥冥中感知,他朝唐軟寵道,「多睡會兒,陰天好睡覺,我出門一趟,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早餐。」
唐軟沒吱聲,但也再無法合眼,直勾勾得看沈顧進入盥洗室,再出現時一派玉樹臨風,除卻天然的冷肅,一身素黑的西裝稱得腰直腿長,面孔生俊。
沈顧已經親不到軟軟的面頰了,只又溫柔叮囑,「睡吧。」
睡醒來,或許你就不用再見到我了。
唐軟立刻把頭埋進被窩深處,狠狠掐自己的肉,忍住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