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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荒魔域水土不養人,容姿出色之人少之又少。何況比起魔修,花大人更喜愛那些正道修士。」
沈星叢聞言一頓:「正道……修士?」
「那是。」
魔修完全沒注意其臉色變化。
「靈淵洲那般富饒,養出的小修士個個皮膚白嫩。比起百荒魔域資質摻雜,也個個是頂好的天賦。尤其前些日抓回來一些,我遠遠瞧見,也不覺有些動心吶。」
旁人揶揄:「你那是饞人家身子嗎,分明是想直接殺了奪功。」
既被看穿,魔修嘿嘿一笑。
沈星叢心往下沉去。再聽不下去,轉身離開。
對於魔修而言,「人」並非是「人」,而是「物品」。
能幫助修煉,能增進實力。與「靈丹妙藥」毫無分別。
因殺人如麻到了一定境界,便是人命也不放在眼裡了。只要能給自己帶來利益,他人性命又何足卑微。
沈星叢看不慣,聽不慣,但這是百荒魔域常態。
身後那群魔修還在肆意談論。
他垂下頭。
只覺待得越久,便越發覺得自己與此地格格不入。
月下,兩道身影在夜中慌忙逃竄。身後是聲勢浩大的追兵,眼看就要逼近。
他們拐角邁入一暗巷。左右瞧瞧,見有竹筐扣地,直接掀開鑽了進去。
兩人擠在這窄小的筐簍內,彼此雙手緊抓,心跳飛快。
年齡大點兒的那個一邊安撫小的,一邊透過竹筐縫隙朝外看。
數道黑影掠過,似乎並未注意這邊暗巷,逕自越了過去。直到腳步聲遠去,二人才稍微鬆了口氣。
「這裡躲不了太久。」青年掀開竹筐,「咱們快走,馬上就能出城了。」
身後人輕點了下頭。
他看起來年齡不大,不過十餘出頭。
實際也正是如此。
前不久剛滿十二,家兄好不容易從仙門回來,他便纏著要一起出去玩。
靈淵洲膩味了,就下了凡間界。結果途中撞見魔修,竟被擄來這麼一處地方。
越是回想,少年便越忍不住掉淚。
都怪他,若非是為了稀奇去那麼偏僻之處,害得家兄來尋,他們又怎會與魔修撞見。
家兄元嬰期不久,完全不是那麼多人的對手。又顧慮著他,處處受制。
被捉來以後,原以為不過一死了之。卻全然沒想到家兄會受盡那般侮辱。
他至今不曾忘記那時場景。
脂粉氣濃烈刺鼻,那怪異魔修帶著快意的低啞嬌喘。分明是個男子,裝扮卻完全像個女人。
家兄被壓在身下,死死咬住手背。哪怕此時卻仍顧及著他,叫他別看。
他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四肢鎖鏈捆綁,癱坐在冰冷地板上。淚水充盈,眼前畫面模糊。
「你怎麼又哭了。」
尹南生嘆息,挾去弟弟眼角淚水,「你我既還留了條命,總還有出路的。」
少年抽泣著:「可是,兄長你……」
「別想了。」
尹南生牽著弟弟起來,「回去靜養一段時日,很快會好的。」
少年不說話了。
家兄在他心中向來身影高大。天賦過人,風姿綽約。哪怕偶爾嚴厲,也是他最為愛戴與嚮往之人。
而非現在這般。衣衫誇張暴露,裸露肌膚全是青痕。
家兄萬不該受那般折辱。
身上的傷好了,內心又該如何?或只是因為他在,才勉強忍下?
少年袖口擦了下眼角。
只恨他現在太弱,不能替家兄報仇雪恨。
尹南生見弟弟安靜,也不再多話。
說實話,他並沒有把握能帶弟弟逃離百荒魔域。
如今靈力盡虧,他沒有辦法使出半點兒靈術,更別提御劍。靠這一雙腳,他們又能走多遠?
可他不想再繼續在那處苟且。
那處地方,被抓來的修士不止他一個。新來的大都同他一般拼命反抗;而更多舊人卻是麻木。被那叫花好容的魔修喚了就去乖乖躺下,甚至主動。
似乎已經認命。
他不想變成那種行屍走肉。
尤其花好容言語言外都是要等他弟弟長大一些,再由他們兄弟倆一同伺候。
他聽得噁心。
哪怕是送上自己一條命,他也絕不能讓弟弟跟自己走上同一條路。
確認周遭無人後,尹南生牽過弟弟要走。剛出暗巷,就見數名魔修圍了過來。
他心下一驚,連忙調頭,可後方亦有魔修。竟是繞了一大圈,生生從後面堵住去路。
兩面夾擊,無處可逃。他緊抓著弟弟的手,將其護在身後,一步步往後退去。
直至脊背抵上冰冷的岩牆。
「可笑。」為首魔修獰道,「你真以為能逃出去?這無域城四面八方都是花大人眼線。勸你還是趁早認命,免遭一番皮肉之苦。破了相,花大人可就嫌棄了。」
「兄、兄長。」
少年躲在青年身後,眼眶通紅。
「別怕。」
尹南生安撫。
雖然如此,他卻也不知如何才能逃過此劫。
此前尚能使用靈術都不能敵。現今武器被奪,靈氣虧空,大約是沒有半點兒反抗之力。
至少,倘若能讓弟弟逃走……
尹南生咬牙,嘭地一聲跪下。頭顱低垂,雙手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