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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謹指腹捻摩,眉間微蹙。
受了如此重傷都不逃走,這魔修究竟想做什麼?
「蘭謹先生,這邊也有血跡!」
身後傳來巡邏弟子聲音。
蘭謹起身:「好。」
方才他剛趕到外堂,就被長老安排去事發地點。
據說是有弟子巡查發現叢間異常。進去一瞧,竟是在草木間找見血跡,接著就瞅見一道人影閃過。於是弟子趕緊通知上去請求定奪。
此事來得蹊蹺。既然瞧見逍遙門弟子就逃開,說明是不速之客。可若是魔修,受了重傷卻不離開,也實在令人想不通。
畢竟魔修之間關係疏離,絕不會因同伴被抓留下。
事出緊急,蘭謹當時也未詢問太多。
周邊儘是些草木。他踏過碎落枝葉,跟上巡邏弟子:「你當時瞧見背影,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
弟子搖頭:「那傢伙速度太快,我就看見一道黑影閃過。」
蘭謹:「所以你也沒看見魔紋?」
「……是。」弟子惶恐,「但當時蕭霖師弟是與我一起的。說不定他有看見……」
蘭謹:「蕭霖?」
弟子:「是。其實我往這邊巡邏,本沒發現不對勁。還是蕭霖師弟提醒我,我才想著過來瞧瞧。」
當時他正與一行弟子往這邊搜查,途中忽被叫住,說是這邊聽見一些動靜。
他原本沒當回事,還以為是小貓小狗來著。結果一進去就聞見血腥味兒。
弟子見蘭謹表情嚴肅,忐忑問:「……蘭謹先生,是有什麼不對嗎?咱們還追不追了?」
蘭謹搖頭:「不,我只是有些在意。」
無論如何,等抓住人一問便知。
「繼續去吧。既然敢在逍遙門周邊鬼祟……」
思及此次魔修入侵,他神色凝重。
「希望不會忽略了什麼要事。」
你怎知尤刃在哪兒?
沈星叢下意識想問這句,可又咽了回去。
因為他反應過來蕭霖知情並不奇怪。
身為天生魔種,大概是一直與魔修有著若有似無的聯繫。
當初他要帶蕭霖離開,對方也是第一時間感應到魔修存在,並帶他躲起來。
至於尤刃。當初在洞窟內他雖暫時給人治了傷,但時間倉促,僅是讓其暫且有了行動能力,並未痊癒。
如今逍遙門上下都在追捕,負傷逃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抓住。
但即便如此。
「就算沒有尤刃,」沈星叢皺眉,「我一人亦能去百荒魔域。」
蕭霖問:「師兄不怕尤刃暴露你的身份?」
沈星叢:「我既要離開。就算尤刃不提,逍遙門也大抵猜得到。」
蕭霖嘆息:「若是師兄就這麼走了,勾結魔修背叛師門的罪名怕是要坐實了。」
沈星叢垂頭,無言半晌。
「……那也沒辦法。」
蕭霖往側旁看去。
「那是蘭謹先生替師兄準備的?」
沈星叢一同望去,桌上茶水與糕點映入眼帘。
因茶水冷了,蘭謹又替他換了一杯。此時杯內裊裊冒起白煙,五色糕點壘在一旁,無人去動。
「人人都懷疑師兄,唯獨先生信你。」蕭霖輕聲道,「若是知自己信錯了人,也不知先生會作何感想,又會被旁人如何看待。」
聽見這話,沈星叢身體一下子繃緊。
這是他最為在意的。
他自然不想被平白潑污水,而在那之上,他更不想背叛相信自己的人。
方才外堂唯有蘭謹在幫他說話。若是他就此離開、坐實了背叛同門的證據,蘭謹此後在逍遙門該如何自處?又是否會因這點被人扣上識人不清的帽子?
擺在桌沿的茶水與糕點與方才並無什麼區別,卻刺痛了他的神經。
可是,他也不能跟蘭謹說實話。
方才一番交談,他已深刻明白對方對魔修恨得有多深。唐突說出來,只會讓場面更加難堪。
無論是進是退,都已無出路。
沈星叢五指扣緊。
「師兄留下不就好了?」
突然聽見這話。他不由一頓,看向身旁人。
對方並未看他,視線依然落在遠處茶盞之上。
「不僅能自證清白,還能一直當個正統修士。最重要的是,」蕭霖笑著,「師兄最敬愛的蘭謹先生也不用因此傷心了。」
沈星叢:「我……」
「還是說相比這些,師兄覺得『我』更重要?」
蕭霖打斷了話,轉過頭來。
「為了『我』,寧願放棄名譽、背離師長、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感慨:「師兄可真『偉大』。」
沈星叢看著蕭霖。
對方雖是在笑,漆黑的眼瞳卻不含一絲波瀾。只是盯著他,透不進一絲光亮。
他從第一次見面就十分討厭蕭霖的注視,總覺瘮得慌。
而他這次再想要迴避時,手卻被牽住。
那人勾住他的手指。
「可就算師兄做了這些,也無人會知。大家只道沈星叢是個勾結魔修的小人,說不定還會上惡人榜,引得昔日同門爭相追殺。」
「師兄果真願意?」
「……」
沈星叢不想回答。
這種事無論怎麼看都只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