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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帶你去。」
尤刃艱難轉開頭,躲開那令人心悸的注視。
「無論你要走要留,希望你確認事實以後,這回能真把老子從屬契給解了。」
沒有得來回應。
尤刃急了:「你該不會真想帶著老子送死?這太不公平了,魔修人人如此,怎就偏偏針對老子一個?」
話音落下,就覺額間被輕點了一下。
心口忽然一松。那常年挾制於胸口的禁錮消失無蹤。如同千斤巨石自肩頭卸下,就連呼吸也變得暢快。
這麼多年過去,尤刃終於嘗到了自由的滋味。
而他卻未反應,呆呆坐在了原地。
咦。
就這麼解了?
十餘年前,他被下了此番禁錮。導致魔將之位被奪、手下背叛,處處束手束腳。
當時他深夜碾轉反側,滿心想著復仇。打定主意有朝一日從屬契解開,定要將罪魁禍首碎屍萬段。可如今真得來這一機會,卻是有些茫然。
因他沒有想到,沈星叢會這麼輕易就解開他的從屬契。
「走吧。」
耳側傳來聲音。
他抬頭望去,見解開契約的人一臉平靜。若非心中挾制不再,尤刃倒真要以為只是自己錯覺。
他摸摸自己胸口,又扯扯自己衣領,依然不可置信:「你就這麼解了?」
沈星叢:「不是你讓我解麼。」
尤刃:「可你上次分明——」
「你說得不錯。」沈星叢移開視線,「就算挾制了你一人,也無法改變整個百荒魔域。」
若是在從前,尤刃必然會出聲嘲笑。可他現在瞧著沈星叢表情,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沈星叢:「起初對你下從屬契,就是為了日後來百荒魔域方便。現在我也熟悉了,不需要再用你。」
尤刃:「就是用完就拋唄。」
沈星叢笑了笑:「不錯。」
尤刃咋舌,同樣起身:「行吧。那我就替你做完最後一件事。」
交談完話,二人撤了靜音結界離開屋子。到了隔壁,發現那兩名修士還在原處等待。聽見門響,齊齊轉頭望來。
尤刃抱臂:「還以為你們早趁機溜了,竟還乖乖待著。」
尹南生並未看他,朝沈星叢道:「事情做完了嗎。」
沈星叢點頭。
尹南生:「那我們……」
沈星叢:「我和他一起送你們出去。」
尹南生微怔。
雖有些意外,但倘若沈星叢能夠同行,那他倒也安心一些。
正想說些什麼,忽然聽見一聲響指。
接著,身旁傳來重響。
他轉頭看去,見是舍弟趴倒在了桌面。下一秒,他腦袋同樣變得昏沉,眼前畫面逐漸模糊。
尹南生手肘猛地撐住桌面,竭力掀開眼皮望向前方。
遠處二人似在交談。可聲音朦朦朧朧,他聽不清楚。
「沈、沈星叢。」
他竭力吐出這幾個字。朝前伸出手臂,五指卻只抓了虛空。
接著又被人給牽住。
意識已幾近模糊,眼皮顫動。可他究竟瞧見了眼前來人,不由扯了下嘴角。
沈星叢低頭望著眼前人。
手心一沉,對方終於完全昏死過去。
房間靜下。
「要穿過邊境,就不能讓這些修士瞧見。」尤刃走近,「只能麻煩他們睡一覺了。」
沈星叢:「多此一舉。」
尤刃嗤笑:「你若沒有半點兒懷疑,就不會同意跟我走了。」
沈星叢看去:「我是想證明那是謠言。」
「是是。」
尤刃並無所謂,上前扛起一大一小兩人。
「抓緊出發吧。」
尤刃先一步走了出去,沈星叢跟在後邊。
臨行前他往後看了一眼。
窗葉半敞,映入眼帘一片漆黑。鉤月掛於天際,仿佛浸透鮮血的刀刃一般。
尖銳處既是刀鋒,無比刺目。
沈星叢沒有回來。
原本派去跟從的侍衛倒是先一步回了。稱是沈星叢跑得太快,他們剛出魔宮就跟丟了人。
蕭霖坐於主座上,面上並看不出情緒。眼帘半闔,隱約擋住漆黑瞳孔。
偌大的宮殿一片死寂。
稟報完最後一句,侍衛長已是瑟瑟發抖,匍匐在地。
雖是拉開一段距離,但他們分明親眼瞧著沈星叢去了無域城。可後來落地,卻四處尋不到人。找到最後,只瞧見一群倒地魔修。
那些是花好容手下,歷來作威作福。這回估計是碰上了硬茬,皆是身受重傷。
他們喚醒質問一番,從言語中猜出打倒這些人的正是尊上夫人。
因是對尊上夫人出了手,他們將人齊齊抓回,聽候發落。
「尊上,我已派人四下去尋了。」
侍衛長頭不敢抬。
「一旦找到線索就回稟尊上,望、望尊上息怒。」
靜默。
而這無邊的靜默卻給人帶來更大的恐懼。
人是在自己手底下看丟的。侍衛長找不出任何辯駁的話語,只想儘快彌補將功贖罪。
他不想死。
李越候在一旁,亦是大氣不敢出。
原本以為迎來尊上夫人,尊上脾氣總算好了些。現在看來卻是錯覺。
或者說那所謂的「好脾氣」,只會出現在尊上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