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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昊天依然坐在王座之上,抬眼看來。
與那雙猩紅色的眸子相對。沈星叢抽出長劍,直至過去。
「周昊天。」
他喚出姓名。
周昊天一笑:「看來你也窺探了我的慾念。」
沈星叢充耳不聞:「破開幻境有兩種方法。一是咒術喚醒,二是殺了幻境主人。你猜我要用哪個?」
周昊天雙手交疊:「可我不懂, 你為何要殺我?」
沈星叢劍抵得愈近:「你生平作惡多端, 還有什麼可問的?」
「若是正統修士殺我, 我無話可說。」
分明被劍指著,周昊天依然神色平靜。
「可你同是魔修,立場應與我一般才對。」
沈星叢蹙眉。
這人果然也瞧見了自己的慾念。
周昊天:「你應當知道, 靈淵洲修士向來與魔修勢不兩立。你現在這般幫他們,一旦身份暴露, 他們會如何對你?」
「你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
劍尖抵住男子脖頸, 已劃出血痕。
沈星叢冷道:「蘭謹先生此前幫你, 你又是如何對他?」
聽見這話, 周昊天微微瞪眼,意欲起身。卻又被劍按下。
「蘭謹?」他追問,「你認識蘭謹?他現在如何,我……」
沈星叢打斷:「不許提先生姓名!」
周昊天無言。良久,坐落回去。
「……那便殺了我。」
沈星叢看著眼前人。
周昊天低笑:「我也已厭倦這般苟延殘喘。這碌碌無為一生,我唯獨對不起蘭謹。」
他再抬眼,抓起沈星叢劍刃,深深往裡刺去。力道之大,五指幾乎割破,有鮮血流出。
此人是真心想尋死。
沈星叢緊抓著劍柄,眉間越緊。
他自然是要殺這人。可眼下對方主動尋死,他又忽然覺得不痛快。
蘭謹先生受苦一生,怎能讓罪魁禍首死的這般輕巧。
因此他劍抽出去,甩去劍身血痕:「我帶你回逍遙門。」
周昊天聞言,不由頓住。
沈星叢:「但我不會讓你見蘭謹先生,更不會告知他你的所在。你將一生囚於牢籠地下,受盡嚴刑拷打,永世不得超生。」
這分明是嚇唬,周昊天注意力卻全在別處。他先是一愣,繼而扯開嘴角:「蘭謹還活著,是嗎。」
沈星叢:「……」
周昊天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哪裡好了?
看著眼前人慶幸的模樣,沈星叢心底忽然升起渾濁的沉鬱。
若是這人早已忘了蘭謹先生,或許他都不會有這麼大反應。可這人偏偏記得,甚至極為在意。
既然如此,為何要對先生做出那種事?將人擄走不說,還把人當作爐鼎。損壞靈脈,落下病根,讓先生再無修煉可能。
這樣一個人,偏偏在這裡裝模作樣關心先生?
沈星叢嘴唇微動,無端的鬱氣在體內洶湧。幾乎下一秒就會爆發。
周昊天再抬頭時,正好瞧見這副模樣。
青年體表隱隱有魔紋冒出,原本正常的瞳色偶爾顯出暗金。
原先他還奇怪為何這人明明身為魔修,外表卻與常人無異。這會兒才知道竟是做了掩蓋。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周昊天驚疑。
若他當初也知道方法,那他——
下一秒,脖頸忽然被掐住。
眼前人五指死死扣住他的脖子。脖頸原本就帶傷,這會兒再有外力壓迫,頓時有更多鮮血湧出。
周昊天呼吸不暢,只能眼睜睜看自己身子被舉起。
原先總是他對別人這般。這會兒卻是輪到了自己頭上。
青年身後是漫天黑夜,悽慘紅月懸於天際。幻象魔修紛紛躍於台階頂端,殺戮聲不絕於耳。
那人頭也不回,抬手打了個響指。
剎那,身後畫面仿佛凝固一般。眾魔修張牙舞爪,滯於半空。
又是一聲響指。
幻象坍塌。四周風景如同拼圖一般碎裂,緩緩下落。
碎片剝落之後,露出滿是結界痕跡的天花板。幻靈石置於地板中央,源源不斷散發微光。
他們再度回到了原來地方。
而周昊天被沈星叢掐著,已接近於窒息。
他費力睜著眼,見眼前人瞳色已完全成了金色。妖異魔紋攀上臉龐。眼神冰冷,只感到令人心悸的殺戾與冰冷。
這副模樣,已壓根瞧不出是那風光霽月的修士。
純粹的魔修。
周昊天艱難扯了下嘴角。再無多言,閉上眼。
「砰。」
腳邊貌似踹到什麼東西。
沈星叢餘光瞥去,見是方才落在地上的畫像。上邊的蘭謹先生,倒是與幻境中瞧見的一模一樣。
他力氣微卸幾分。
周昊天終於吸到了新鮮空氣。接著身子一沉,猛地往下墜去。尾椎骨狠狠砸向地板。
不待放鬆,就又被靈繩捆綁起來。抬起眼,見化為魔修的青年再未看他一眼,逕自朝陣眼走去。
片刻後,幻靈石光芒黯淡下去。結界也失去顏色,變為淺淺一條。
陣法停止了。
這醉香閣內外終於恢復平靜。再過不久,那些沉睡於幻象的人們也該醒來。
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