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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疏齋里本就帶著賣些古籍,但那都是用來的珍藏,卻是從未賣過大熱的書籍。
鄧掌柜問道:「通俗話本那些也賣嗎?」
元若枝點頭:「賣,掙錢的都賣。但只賣官府允許的,禁|書不許賣。」
「那是自然!小的怎麼敢胡來。」
鄧掌柜又想到一定是元若枝缺錢用了,他覺得很羞愧,他吃著東家的飯,卻沒有替東家做好事。
元若枝笑著安慰道:「不關您的事,修補古籍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您也放心,只辟一半的位置出來,另一半還是做您擅長的事。您做的事,也大有用處。」
鄧掌柜不知道元若枝打的什麼主意,但是他的直覺讓他全聽她的。
他又順口說道:「姑娘,胡掌柜被他東家辭了。」
元若枝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是那個在平康大長公主府袁管事跟前甩鍋的同行掌柜。
她只道:「這是他自找的。」
鄧掌柜不置可否。
元若枝囑咐完事情,便回了元家。
今天是元永業休沐的日子,元若枝以為父親會在家裡,會來找她,但他沒有。
玉璧說:「三老爺去他同僚家吃喜酒去了。」
元若枝問道:「焦五爺家?」
玉璧說:「是呀。」
元若枝心說,父親還挺顧臉面名聲的,明明心裡都把人厭透了,這會兒還能去人家家中吃喜酒,不知道吃的香不香。
不香,一點都不香。
元永業吃的這餐席面難受極了。
焦給事為人內斂低調,請的客人並不多,全都是非請不可的客人,一共也就七八桌。
元永業與焦給事的攀比,不過是心照不宣的東西,誰也沒明面上說出口。
二人關係在來客中算不遠不近的,元永業便被安排到了離主桌稍遠的席面上,他的友鄰是個酒鬼,喝多了就開始胡言亂語,偏偏說的還是和他有關的話。
酒鬼先上來就擺身份:「我是焦給事他的表叔!也住這個胡同里呢!」
大家連忙恭維:「表叔好,表叔好。」
心裡卻道,若是關係親近的表叔,也不該坐這一桌吧!
估摸著住得近了,焦給事抹不開臉面,才把人請來的。
醉鬼抹了一把發紅的酒糟鼻,一副很知道內情的樣子,眉飛色舞地同桌上的人說:「嘿嘿,說點兒你們不知道的。我這大侄兒能升官啊,不光是靠實力,還是靠運氣。」
「運氣」兩個字涵蓋的東西就多了。
不知情的還真生出好奇心,豎起耳朵聽。
再有人一催問:「什麼好運氣?表叔也說出來我們聽聽。」
醉鬼嘿嘿笑道:「你們不知道,他有個蠢貨同僚。」他打了個酒嗝說:「本來他那同僚的繼女都嫁去侯府了,升遷那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嗎,可偏偏那個同僚的繼室跟女兒,跑到錢主事家裡去耀武揚威擺款子,哈哈哈哈哈——」
同桌也有戶部的人,那人繃緊了頭皮望向元永業,又覺尷尬,又覺好笑。
元永業悶頭喝酒,拳頭都硬了。
飯桌上有些人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紛紛朝醉鬼使眼色。
可醉鬼哪裡看得懂眼色呢?
下人來拉他去休息,他還十分不耐煩掙脫開,板著臉說:「吃酒也不讓人吃!怎麼,你家老爺升了官兒,一概不認族親了是不是!」
焦家的僕人也不好來動手動腳了。
醉鬼越說越來勁兒:「你們說那蠢貨不是把機會白白拱手讓人嗎,哈哈哈。但他最蠢的還是……嗝……他管不好自己的女人和繼女。白撿人家女兒來養,攀了高枝兒不也沒落到什麼好,這烏龜當的虧啊……」
酒桌上氣氛都凝結了。
元永業如坐針氈,他真恨不得把桌子都掀了。
忽然間,醉鬼的臉湊過來,還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小老弟,你說、你說他是不是蠢……」
元永業臉色鐵青,掀桌的念頭壓了又壓,才忍下去。
他和焦五爺的事兒同僚們都知道,若這時候攪和了焦家的宴席,大家會怎麼說他?
不光是蠢,還有狹隘,嫉妒心重。
他已經裝出大度的樣子來恭賀焦五了,一掀桌,甚至一負氣離開,所有的功夫都白費了。
醉鬼還在迷濛著眼問:「小老弟,你還沒回答表叔……」
他緊緊地摟著元永業,不得個答案不罷休。
元永業黑著臉,乾巴巴地回應:「嗯,嗯嗯。」
醉鬼滿意了,嘿嘿笑著端起酒杯,和元永業乾杯。
元永業不動。
醉鬼「嘖」了一聲,硬和他碰杯,還說:「這酒不賴的!嘗嘗。」
元永業鬆開拳頭,端起酒杯,送入口中,焦給事很大方,今日待客的酒的確不錯。
但他胸腔里跟火燒一樣,根本品嘗不了酒的餘味。
他只有一個念頭,如果當初他是在霍氏上吊死了之後,才撞見那一幕的就好了。
主家焦給事與焦夫人迎完所有的客人,才從大門口進來,放眼望去,就元永業那一桌氣氛不對。
焦給事一聽下人說了情況,眉頭皺了皺,強使人把表叔給拖去休息。
醉鬼表叔嘴裡還在指責焦給事薄待了他,但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有眼睛的人都看見了,表叔這事做的可太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