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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人都睡深了。
聶延璋抱起蘭花,一步步走到上房,打開門,從次間裡走到梢間,他站在簾門外,裡面隱隱有光……她還沒睡?他直接挑起帘子,就看到元若枝起夜倒水喝,薄薄的火光跳躍著,她的臉頰那麼的昳麗動人,比他腦海里的明晰數倍。
真想撲過去抱著她!
他還是忍住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樣她會生氣。
元若枝披著衣服,捧著水杯唬了一跳。
她扭頭打量聶延璋的時候,怔住了,明明還是那張精緻俊美的臉,可眼角眉梢都像是不同了。
也是,他現在已經是真龍天子,天下至尊。
龍氣養人,與從前是不一樣了,讓她覺得陌生。
元若枝下意識放下水杯,立刻裹好衣服,又走到床邊撿了一件更厚的衣服穿上,坐在床邊淡聲說:「皇上怎麼這時候來了?也不讓人提前吩咐一聲。」
「沒見過守孝都像你這樣老實的,總都不出門,朕想在外面見你都找不到機會。」
聶延璋緩步過去,把蘭花放在她桌子上,問她:「為什麼把蘭花扔了?枝枝不喜歡嗎?你喜歡什麼花?」說著,上前就要牽她的手。
元若枝抽回手,淡笑說:「我養不好,浪費皇上的心意了。」
聶延璋站在她跟前,俯視著她問:「你叫孤什麼?」
元若枝不覺得有錯,蹙眉重複一遍:「皇上,怎麼了?」
聶延璋搖搖頭,斂眸說:「不對。」
元若枝煞有介事地解釋:「從前您是太子,現在您是皇上,這樣叫沒有錯。」
聶延璋俯身過去,一寸寸地靠近元若枝的臉頰,直到鼻尖碰到她的鼻尖為止。
兩個人近在咫尺,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聽得見,也聞得到。
元若枝覺得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很好聞……但讓人覺得燥熱。
她推開他。
聶延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沉的嗓音像一聲旖旎的鼓急促地敲:「枝枝,叫孤殿下。快點。」
元若枝側過臉,不想和聶延璋鼻尖對鼻尖,極不情願地叫道:「殿下。」這聲稱呼出口,又好像回到了從前生死與共的日子……她不由得有些心酸。
聶延璋捏了捏她的臉頰,輕笑說:「這就對了。」
兩人之間多餘出來的一隻小傢伙,突然從被子裡鑽出來,「吱吱,吱吱」叫。
聶延璋這才發現,床上還藏了一個偷窺者。
他抓起吱吱,問道:「你怎的這樣縱容這小傢伙,還讓它與你同寢?」
元若枝去拿了木匣子,把吱吱裝進去,還將吱吱其他的行李都打包了,能放進包袱的都放進包袱里,一股腦塞給聶延璋說:「皇上現在得閒了,這些東西都帶走吧。靈姐兒要出嫁,家裡事情很多,我實在照顧不過來了。」
聶延璋懷裡被塞了一堆東西。
他胸口卻空落落的,少了什麼似的。
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表情和他的心一樣,有點兒冷了。
「枝枝,你在趕孤走?」
元若枝背對著聶延璋,心裡很難受。
前一世魏鋒程也有妾侍,她能忍,但是聶延璋如果有妃嬪,她好像不能忍。
但他是皇上,大業皇帝從來沒有不封妃嬪一說。
她向來沒有不切實際的奢求,那麼她只求一個自由身,只求日後不牽連元家其他人,總不算過分的。
聶延璋從她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頭,極依戀地說:「孤不走。」他的手,摸到她腰上受過傷的地方,那是她為了他,在承平侯府狠心割出來的傷痕,他到現在還記得那種鑽心的痛楚。
她一定也記得。
元若枝想掙脫開,但是聶延璋臂力超人,她根本躲不掉。
她越是掙扎,聶延璋反而抱得越緊,就跟遇熱的牛筋似的。
到最後她覺得痛了,忍著不發出聲音,聶延璋才鬆開她。
元若枝喘著氣,走到羅漢床上坐下,想給自己倒杯水緩緩,才發現水杯里已經有水,是她起夜的時候倒的,到現在還沒喝,都已經涼了。
她就著涼水往肚子裡送,聶延璋一把攔住她,潑了冷水,給她重新倒熱水,遞過去說:「喝熱的。」
元若枝凝視著聶延璋,接了水杯,喝下一杯溫水。
聶延璋也坐在旁邊,中間隔了一張小桌,他儘量冷靜地問:「枝枝,你在生孤的氣?告訴孤,你為什麼生氣?」
元若枝不說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如果登上皇位,必定三宮六院,現在再來爭那些,實在是沒有自知之明。
聶延璋試著去猜:「你氣孤半個月都沒來看你?」他並不辯解自己沒有時間,他放低姿態,用溫和的聲音哄道:「孤以後三天就來看你一次,好不好?只要你肯見孤。」
元若枝搖頭道:「沒有。我並不氣這個,就是小小元家,有時候也纏得我無暇分身,皇上政務繁忙,我知道。」
聶延璋不解了,「那你氣什麼?」
元若枝抬頭問道:「我表哥可是皇上有意調走的?」
聶延璋不語,聲音卻一點點冷下來:「你是為了他惱我?」
元若枝絲毫沒退讓的意思:「皇上這是不是在以公謀私?請皇上以後不要因我的事情而……」
聶延璋笑了笑,懶洋洋往後靠去,薄情地說:「朕就是殺了他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