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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放手不就好了。」
聶延璋把籃子抱到自己面前,杜絕任何人再染指他的東西。
聶延璋又把一罐子虎丘茶往元若枝懷裡扔。
元若枝生怕罐子砸碎了,茶葉掉地上,下意識躥起身來,用雙手接住。
幸好幸好接住了,不然真是造孽……
兩人就這樣交換了「禮物」。
聶延璋倒是十分滿意。
元若枝卻很不自在地抱著茶罐子,仿佛拖著一萬斤重的鐵似的。
他送人東西的法子,真叫人膽戰心驚,送的東西也讓人十分惶恐。
聶延璋見元若枝一副欠了他巨債的模樣,不由得拿了顆蜜棗塞她嘴裡。
元若枝本能張開嘴,蜜棗的甜味瞬間在舌尖化開。
聶延璋問她:「什麼味道?」
元若枝輕輕地嚼了幾口,捧著茶罐子說:「甜的,很甜。」
聶延璋笑道:「以前吃過沒有?」
元若枝點頭,蜜棗又不是虎丘茶,哪裡沒得賣?
她當然吃過。
聶延璋卻說:「孤瞧你沒吃過甜頭。」
元若枝抬頭看著聶延璋。
聶延璋臉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他的嗓音很清潤,很好聽,他說:「枝枝,只是一罐子茶。拿好。」
元若枝緊緊地抱住了茶罐子。
隨隨便便就將世間珍稀之物拋給她,這樣的甜頭,她的確沒吃過。
聶延璋又去看籃子裡有什麼東西。
他像找到寶藏的孩子,漂亮的鳳眼裡滿是欣喜。
元若枝恨不得鑽地縫裡去,和聶延璋比起來,她好像太小氣了。
聶延璋渾然不覺元若枝的狹促心思似的。
他興趣濃厚地把護膝、抹額都拿出來。
元若枝不顧男女大妨,不顧身份尊卑去按住聶延璋的手,說:「殿下!您別看了,這是給長公主的,臣女再給您做新的。」
聶延璋越發好奇了,他輕挑的眼睛笑成細長的一條,湊過去低聲問道:「難道裡面還有胸衣嗎?」
元若枝臉頰微紅,說:「……那到沒有。」
聶延璋很失望。
「就算有,估計……」他盯著元若枝胸口看了一眼,只一眼,又自顧低頭嘀咕道:「孤也穿不得。」
元若枝:「……」
意思是說……
她的……沒有他的……大嗎。
和女人比那個地方,他的想法果然常人難以揣測。
聶延璋找出昭君套等物,一樣一樣往身上試。
紅色的抹額,上面繡的是牡丹花,中間還鑲嵌了一顆綠松石,顏色艷麗極了。
紫色的緞面昭君套,外面一圈兒都是白色的狐狸毛,毛茸茸又蓬鬆,十分可愛。
護膝上繡著一隻小喜鵲,元若枝有意繡得圓潤可愛,一看就是女兒家的東西。
聶延璋帶著紅抹額,精緻清雋的面容越發白皙,仿佛白雪含赤炎,極致的色差,格外耀目。
他又取下抹額,在腦袋上套著絨毛昭君套,便顯得有些年輕了,但一點都不女氣,反而有種帶著矜貴氣質的少年氣。
原本不適合男子的東西,套在美得雌雄莫辨的人身上,卻意外地很合適。
聶延璋湖心小築走來走去,以他從容優雅的走動姿態,完美駕馭著穠麗的貼身之物。
什麼東西戴在他身上都成為他的點綴。
聶延璋很滿意地說:「真暖和。」
他揚起眼尾,笑起來難得有些溫潤:「枝枝你眼光很不錯。」
元若枝繼續雙手捧著茶罐,倏忽間綻了個明麗的笑。
秋風愈甚。
聶延璋有些咳嗽,他一咳便臉頰發紅,紅色褪去之後,是過分的蒼白,濃艷的昭君套和抹額,此刻便將他的面容襯得有些脆弱,好似易碎的琉璃。
聶延璋絕口不提自己的病情,只淡聲吩咐:「陳福,送她回去。」
說罷,他自己先走了。
元若枝遠遠在後面瞧著,他的背影修長清癯,雙肩微微顫抖,他一定是在劇烈地咳嗽,卻不想在她面前咳,不知道是怕失體面,還是……別的緣故。
陳福客氣地說:「枝姑娘,奴婢送您。」
元若枝欠身道:「有勞公公。」
她拿著茶罐子,同陳福一起走。
陳福快要把元若枝送到了公主府角門,一直什麼話都沒說。
元若枝猶豫了很久,才在快要離開公主府內院的時候,問道:「公公,這虎丘茶,殿下平日很喜歡嗎?」
陳福笑著說:「姑娘是個懂茶的人,曉得這茶的分量。這茶原是殿下母親的摯愛,所以殿下也愛極了,年年都喝。」
元若枝心中稍受觸動。
陳福仍舊笑著說:「但是殿下願意贈出去,說明這茶在殿下心裡……也算不得什麼了。」
他為了不叫元若枝臉紅,這話便將聶延璋的心意打了折。
但元若枝卻騙不了自己,沒有人願意輕易就將喜歡的東西贈人。
回去的路上,元若枝在想她的父母親。
她的母親很好,活著的時候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儘管關於母親的記憶已經稀薄了,可她一想起母親,心裡有一塊兒地方就暖暖的。
只是……母親早就去世了,那些疼愛,也隨著母親的離世,漸漸消弭在她的生活里。
至於她的父親……好壞她也說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