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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興帝瞥過去。
大皇子連忙道:「兒臣並非此意,只是……只是星怡她只是個小孩子,怎麼會自己想到砸那麼家店鋪報復?」
星怡公主擦了擦眼淚看著陳秦道:「謝謝陳先生。」全然不顧此刻在金鑾大殿、天子眼前,並不適合說謝謝。
陳秦昂首挺胸,並不回應星怡公主的道謝,仿佛只是出於正義才仗義執言。
建興帝問大皇子:「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指使?」
大皇子剛想說「是」,陳秦巋然立在大殿之中道:「九公主就在堂內,她又不會說謊,何不問一問九公主?」
建興帝問道:「星怡,說說看,為什麼要砸店?」
星怡公主恐懼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很快收回眼神,小聲說:「他、他欺負我,父皇,他們欺負我……還、還有我的朋友。」
建興帝淡聲問:「星怡,告訴朕,是你自己想砸的?」
星怡公主點了點頭。
「她」做了她不敢做的事,如果她敢,她也會去砸,哪怕為皇兄,為母后、外祖父一家出一口氣……
何況「她」想做,與她自己想做,又有什麼分別?
「一派胡言!」大皇子居高臨下與星怡道:「你連史書都讀不明白,你怎麼可能會想到砸店?」
星怡公主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大殿內有工部的人出列就事論事地稟奏:「皇上,星怡公主心智似孩童,人盡皆知,她的確不可能做出砸店的事。請皇上徹查,絕不能縱……」
陳秦冷冷看過去:「張侍郎,如果我沒記錯,你母親是永州人?二十年前,你還在永州,你母親也還在永州。永州真是好山好水,養出你這樣清正廉潔、秉公執法的人!佩服佩服!不知令慈知道自己養育出這樣的兒子,是否倍感欣慰!」
眾人皆驚。
陳秦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提韓家的事情……
這可是建興帝的逆鱗!
大皇子也正是仗著這一點,篤定不敢有人替星怡公主與太子說話,才敢鬧大,沒想到就有不怕死的人衝出來挑逆鱗。
朝臣小心翼翼打量著建興帝和陳秦,似乎隨時等著看建興帝下令處死陳秦。
可陳秦並不懼怕,他高揚他的頭顱,蔑視地看著張侍郎。
建興帝則閉上了眼睛,喜怒難辨。
大殿沒有一個人敢動,呼吸聲都不敢過重。
大皇子也膽戰心驚,這件事背後最不能觸及的,就是韓家,他唯恐建興帝處置了星怡、聶延璋,卻遷怒了他,讓別人漁翁得利。
此刻,只有星怡公主天真無邪地,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悄然拂去了陳秦靴上的一片落葉,抿著嘴角笑了笑。
張侍郎怔然看著星怡公主的笑容,羞愧地低下了頭。
老奸巨猾的文臣們,都刻意避開了星怡公主的眼睛。
沒有人能直視那麼純粹的一張笑臉,仿佛一面湖水般清澈的鏡子,將他們的最不可示人的一面,都照得一清二楚。
都察院接連有人出來陳情:「請皇上徹查事情真相,還九公主一個清白。」
很快有人接著說:「九公主性格溫順,無故不會砸店,更不會砸幾十間店鋪,請皇上徹查,究竟有人對九公主做了什麼,致使九公主幾乎迷失了本性。」
大皇子:「……」
意思是說,這件事裡,反倒是他讓星怡遭受非人待遇了??
「臣,懇請皇上徹查……」
「臣,懇請……」
大皇子:「…………」
大皇子完全沒想到,陳秦開了個頭,幫星怡公主說話的人,像黃河之水源源不絕。
仿佛各個家裡都有丹書鐵券根本不怕死一樣!
他連忙給一些人使眼色。
張侍郎已經被罵退了,大皇子拉攏的人反思了一下,自己家中是否受過韓家恩惠?是否罵得贏都察院的人?是否懟得贏陳秦?是否和陳秦一樣抱了必死的決心?
問完之後,但凡有一個「否」字,那就閉嘴。
末了只有寥寥三人出來說話,卻叫都察院鏗鏘齊整的吼聲和唾沫自給震了回去。
建興帝睜開眼,抬了手,底下便靜了下來。
他淡淡問道:「可還有愛卿有話要說?」
無人應答,該吵的都吵完了,也沒有新鮮看法了。
建興帝下了定論:「既是公主與公主之間的吵鬧,不必鬧到朝堂里來說了。此後,不許任何人再提起。」
大皇子心有不甘,可看到建興帝的不容置疑的神情,欲言又止。
建興帝示意黃賜光。
黃賜光說:「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底下無人說話,建興帝便起了身,離開了大殿。
眾人也都納悶,奇怪了,建興帝一向是聽到「韓」字,便震怒。
今日陳秦雖然未直說,可也旁敲側擊提了韓家的事,建興帝怎麼沒發怒?
連大皇子都拿不準主意,他父皇這是怎麼了?
聶延璋從東宮來。
在人群之中,扶起星怡公主。
星怡公主抓著他的袖子,站了起來,一直低著頭,臨走前,偷看了陳秦一眼。
陳秦至始至終,不曾看星怡公主一眼。
星怡公主跟著聶延璋回了東宮,緊張地問道:「皇兄,我、我做對了嗎?」
聶延璋眼圈微紅,含著笑說:「星怡做得很好,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