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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如許看見聶延璋,便莽莽撞撞跑過去, 手舞足蹈直呼:「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陳福生怕孫如許衝撞了聶延璋,便攔在聶延璋跟前。
聶延璋推開陳福。
孫如許小心翼翼地站著,並不敢碰聶延璋,生怕把漂亮的淨瓶碰壞了似的。
聶延璋笑吟吟打量著嘴角沾了一顆米糕粒的孫如許, 問他:「還想不想吃?」
孫如許痴痴地看著聶延璋,點了點頭。
也不知到底是想吃哪個。
聶延璋嗓音十分溫和, 帶著難以言說的誘惑力, 他抬起手腕輕輕招動:「過來, 幫孤做一件事,孤便再賞你一盤。」
孫如許點著頭走過去,彎下腰。
聶延璋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末了輕聲問他:「你覺得孤的主意,好不好?」
孫如許撫掌大笑:「好好好!」
他剛要轉身走, 又皺著眉頭盯著聶延璋的雙眼,憨憨地笑著說:「不行,我幫你的忙,你得拿東西跟我換。」
陳福聽得驚心,好傢夥,果然是傻子,竟敢同殿下談條件!
聶延璋陰惻惻地問:「你想要什麼呢?」
孫如許仿若未察覺到半分危險,雙眼瑩亮地說:「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給我吧!我喜歡亮晶晶的,漂亮的。你的眼睛好漂亮。」
陳福老弱的身軀一震。
他赤紅臉罵道:「你這傻子,你胡說什麼呢!咱家看你是不想活了!」
孫如許不聽陳福的訓斥,只直勾勾地看著聶延璋。
聶延璋唇角揚起一抹笑,「好啊,孤等著你來取孤的眼睛。」
風從鏤空的窗外吹進來,拂動他寬大的金絲衣袖,凜凜微光,仿佛金刀刃芒。
孫如許笑呵呵下樓去了。
陳福則將國子監學生們作的幾首詩,交給了聶延璋。
很快,公主府園子裡就亂成了一團。
國子監的學生們在亭子裡吱哇亂叫,戲台子上的聲音都壓不住他們的叫聲。
引得遊廊上看戲的女眷們,紛紛側目。
平康大長公主派了人過去瞧,卻已來不及壓住事態。
遊廊上的女眷們放眼望去,一堆郎君們都光著大腿,慌慌張張提褲子,找東西遮屁股。
孫如許那傻子,到處脫人家褲子,剪人家股縫。
遠遠看去,遊廊男客那邊,全是白花花晃眼的肉。
遊廊上的女眷也嚇得驚叫起來。
下人來稟:「公主,是許六郎在胡鬧。」
平康大長公主臉色鐵青,讓蘇媽媽趕緊過去把人全部都請走。
一堆命婦千金都在她這兒,對面那些國子監的學生們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尤氏第一反應,就是用帕子去捂兩個姐兒的眼睛。
元若靈眼前一黑,佯裝害怕,卻又忍不住咬了咬險些揚起來的櫻桃唇,穿藍袍的薛江意一直冷靜穩重,沒想到剛剛也張皇失措了。
元若枝則在猜測,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六郎是傻子不是瘋子,好端端的,他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瘋。
這樣瘋癲的事,倒像是某個人能做得出來的。
戲是看不成了。
平康大長公主請大家移步到花廳休息。
眾人一道離開的時候,恰巧與傻笑的孫如許遙遙相見。
孫如許直愣愣看著元若枝,挪不開眼,還是公主府的下人強將他拽走的。
平康大長公主帶著人到了花廳里,用珍貴罕見的月季,才漸漸將大家從方才的鬧劇中帶出來。
閣樓上。
聶延璋滿意地托腮看著自己的傑作,指著元若柏笑道:「老怪,你瞧,他衣褲都不堪穿了。」
陳福走到欄邊一看,元若柏直裰與褲子破損最為厲害,小腿還晃蕩在褲管外。
「天可憐見。」
聶延璋搖頭惋惜:「奈何孤的腿比他長太多,否則孤的這條褲子,倒是可以借他穿穿。」
陳福低頭瞧著聶延璋修長的腿,笑著說:「按照您這身量剪裁出來的衣裳,旁人便是穿了也不及殿下好看吶。」
聶延璋愉悅地眯了眯眼,吩咐陳福:「你去吧,把他們的詩還給他們,那個傻子若想要孤的眼睛……」
他笑色愈甚,卻頗為陰鬱滲人:「叫他來取。」
一刻鐘後。
國子監的學生們換好衣服,也拿到了自己做的詩,且發現詩詞已被人批改過。
被評為第二第三的兩首詞上,分別以狂草書就「拙」、「劣」二字。
筆記狂妄放縱至極,便是從鋒處,都能想像到那人張狂桀驁的嘴臉。
姓胡與姓張的頓時不樂意了,他們二人的詞,乃是佳人評出來的佳作。
「誰這麼大膽子,敢妄批我們的詞!」
「有眼無珠!不知天高地厚!」
公主府下人低著頭沒有回話。
反正從陳福手中拿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至於是誰改的……她們可不敢說。
薛江意看了看自己的那首《望江》,也有批紅。
只不過沒有「拙劣」二字,而是筆墨隨意地,將他詩中的「空水不見小舟移」字改成了「空水不覺小舟移」①。
眼睛看到的,哪裡有五感感受到的沉浸、生動、有力。
「覺」比「見」,更加細入毫芒。
精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