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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嫻頓時落淚。
她雖愛出風頭,但她也會審時度勢,現在她還沒在昌平侯府站穩腳跟,同元永業起衝突不是明智之舉。
霍氏上前攔在二人中間,沖元永業大聲喊道:「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老爺就知道冤枉嫻姐兒。枝姐兒做了什麼,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丫鬟,我的丫鬟香月,還有枝姐兒的丫鬟通通能作證!」
元永業愣住。
霍氏叫來香月,香月斷斷續續把事情說了。
霍氏哭哭啼啼地道:「侯府要了嫻姐兒,枝姐兒心裡能不恨嗎?她恨我們也就罷了,她怎麼能恨您呢!老爺可是他的親生父親,給了她生命,一手將她養大。她怎麼能連您也坑害!」
元永業去找他書房當差的丫鬟核實,果真如此,是元若枝將他的東西拿走替換掉了。
憤怒之中,還夾雜著失望與沮喪。
難道女兒真的恨他將侯府的婚事給了元若嫻?
可他明明已經承諾過了,會給她也找一門好親事的啊。
他女兒怎麼能這樣對他!
元若枝還在人語堂繼續喝茶,還是那一壺熱茶,茶沒喝完,元永業又來了,這回是帶著丫鬟來的。
元永業臉色不太好看,他極力壓制著,可脖子上的青筋,完全地暴露了他發難的意圖。
至親之間,不需要雷霆之怒。
有的時候,只是一個責問的眼神都能使人心碎。
元若枝迎上元永業質問的目光,覺得十分可笑,她難以置信地問:「您不會以為,是我毀了您升遷的機會吧?」
元永業沒有坐下,他仍舊站著,以一個父親的姿態,權威的,嚴肅的,嚴厲地問:「枝姐兒,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元若枝心忽然被狠狠扎了一下。
原來父親真的不信任她。
當她知道元永業送錯東西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要幫他換成對的,直到霍氏丫鬟跟蹤,她才清醒過來——父親不是她一個人的父親,也是霍氏的丈夫。
她才放棄了攪和進去。
卻得到這麼一個結果。
元若枝當然有說辭可以脫身,可她現在卻覺得很累,什麼都不想說。
元永業只當是元若枝默認了。
他剛想發脾氣,幕僚派人傳了口信來:「錢家將老爺的禮物原封不動送回來了。」
並且將匣子也送了過來。
元永業猶疑著打開匣子,整個人怔住。
元若枝哪裡換了禮物,分明還是他那一串念珠啊!
元若枝冷著臉逐客:「父親,我身體不適,想休息了。您請回吧。」
元永業啞然離開。
桌面上的那壺茶,現在徹底涼了。
翌日,元若枝便將補好的畫作帶去了平康大長公主府,請聶延璋幫忙補上繪畫的部分。
幾日不見,聶延璋的傷似乎養得很好。
他整個人又恢復了從前那副模樣,眉目陰鬱冷厲,卻是像極了茂盛的仙葩,並不失活力。
反倒是元若枝,打扮得素淨,人也怏怏的。
她把畫作送到書房的時候,頭總是低著。
聶延璋捏著她的下頜,斂眸道:「你當孤是死了吧?」
他拇指上的力氣也加重了,笑容陰冷又惡劣,又說道:「孤說了,孤死了要讓你陪葬的。」
元若枝下巴被聶延璋抬起來,她的眼眶居然紅腫了。
聶延璋眸子心虛地閃了閃,扯了扯嘴角道:「哭什麼,孤又不是讓你現在就陪葬。」
元若枝淡淡地扭頭躲開聶延璋的手。
她並沒當著聶延璋的面哭。
眼睛是因為昨晚的眼淚才紅腫的。
第32章 孤只是要你殉葬,又沒有……
元若枝沒有想到, 聶延璋居然會給她的眼睛塗消腫的藥膏。
她說不用,可聶延璋一定要讓人拿來藥膏,強硬地給她塗上。
他用他並不平滑的指腹, 抹上半剔透豬油一樣的消腫藥膏, 一點一點,溫柔且又小心翼翼給她塗上。
半點都沒有沾到她的睫毛上。
他指腹的粗糲感讓她發癢。
她想,他一定是精於使用利器,否則手掌上為什麼會有薄繭。
聶延璋捧著她的臉頰很認真地皺眉說:「孤只是要你殉葬,又沒有要你哭。不要哭。」
元若枝被迫抬頭看著聶延璋, 他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仿佛一潭幽深不見底的淨水,看多了看久了就像暈水的人, 會一不小心掉進暗中旋渦,再也拔不出神智。
但她知道, 聶延璋說的殉葬與死亡,絕非兒戲。
他的純粹溫柔是以暴戾與嗜血為底色。
弄死一個人,對他而言如同碾死一隻螞蟻,或許比弄死螞蟻還簡單。
他不懼世間一切, 甚至可以親手掐死他柔弱可憐的親妹妹。
元若枝的表情始終平靜地像秋天的湖面。
聶延璋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他面色不虞地審視著她的雙眼, 嘟噥道:「一點都不好看, 眼睛突起來像兩個水煮紅雞蛋……以後不准你哭。」
元若枝定住心神挪開目光, 稍稍退後了一步,很淡定地說:「謝謝殿下,以後臣女不會這樣出現在殿下面前,有污尊視。」
聶延璋漫不經心地糾正她:「你又不明白孤的話,孤是讓你不要哭成這樣。」
元若枝低著頭, 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