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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枝怕吵到大吱吱,把錦盒放到架子床的枕頭邊,又走到聶延璋身邊問:「殿下,你回宮就為了將吱吱帶出來?」
聶延璋隨意地「嗯」了一聲。
元若枝估算了時間,覺得不對勁,但聶延璋沒同她說,她也就沒深究。
天色不早,元若枝明日就要上路,聶延璋縱然不舍,也不好耽誤她睡覺。
此去未必太平,沒個好精神,應付不了承平侯府的牛鬼蛇神。
聶延璋起身說:「枝枝,你睡吧,孤等你入睡了就走。」
元若枝點點頭,上床睡了,因不好意思在他面前除衣,身上裹了兩件衣裳睡的。
聶延璋吹了蠟燭,坐在床邊,給她掖好了被角。
不知到了什麼時候,元若枝漸漸睡去,但聶延璋並沒走。
此一別,或天人永隔……
他攥一縷她的頭髮繞在指尖,低頭輕嗅,這樣既能觸摸到她,又不會打攪到她睡覺。
東方漸白,夜色消弭。
時間終不留人。
聶延璋深深凝視著床上那人,步伐緩慢艱難地往後退去,直到必要跳窗的那一刻,才轉身消失在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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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枝是被玉璧搖著肩膀喚醒的。
昨夜睡得晚,醒來時不易。
玉璧和玉勾早整理好了包袱,玉璧細心地問元若枝:「姑娘,這盒子裡的物兒,打哪兒來的?」
元若枝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吩咐說:「一併帶了去,別叫人瞧見。」
玉璧點了點頭,將吱吱帶走了。
元若枝洗漱了離開人語堂。
元家人為她送行。
她雖起得晚了些,家裡人早等了她許久,但無一人苛責。
元若枝一一拜別了長輩,又同兄弟姊妹們說了些話,才由家裡人護送,從正門出去。
元若靈哭得最厲害,她性格躁,淚花里都裹挾著恨。
元若枝捏了捏元若靈的手,上馬車時都一直望著元若靈。
元若靈撲去馬車窗邊,打起車簾仰臉說:「姐姐,我等你回來!」
元若枝笑:「我會回來的,照顧好老夫人。」
元若靈堅定地點了點頭。
元若柏身為嫡長孫,與元永業一起騎馬在前面領路,送元若枝出城。
馬車駛入正街,元若枝揮別眾人,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元若靈抹了眼淚,目送元若枝離開。
元家的馬車要同承平侯府匯合,因此出城前得先去承平侯府。
元永業與元若柏騎馬往承平侯府去,到了侯府大門前,竟只瞧見停了兩輛馬車,堪堪與元家馬車數量相仿。
元永業怒氣上臉,在侯府大門口就吼道:「他林家不會只打算派一個女眷隨行吧!」
正罵著,承平侯府側門開了,巷子裡走出來幾個女眷,看打扮,竟只有三個主子,其餘全是丫鬟婆子。
元若枝也挑了帘子打量,承平侯府此去大同的三位女眷,衣著雖然光鮮亮麗,可舉止畏縮,顯然不是嫡女、正室一類的女眷,只怕是拿了妾侍和庶女來充數。
元永業和元若柏也看出端倪,怒氣騰升,縱沒破口大罵,也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可承平侯府的人充耳不聞,任你怎麼罵,不回應便是。
箭在弦上,元若枝去不去都得去了,只要不鬧起來,塵埃落定的事更改不得了。
元若柏齜著牙,有吃人喝血的猙獰。
元若枝溫聲道:「大哥,喬貴妃宮裡的內官也來了,咱們走吧。」
元若柏攥著韁繩,心裡恨得厲害。
他們元家送出去一個金貴的嫡女,他們正主承平侯府竟然拿妾侍、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充數,如若真在大同那邊出了什麼事,承平侯府絕不會心疼今日送出去的女眷。
內官領他們上路。
半路上,元家碰到了老熟人。
元永業瞧見那人,臉色一變。
連世新一副乞丐模樣衝撞出街,又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壓了回去,人群里,一個婦人戴著黑紗帷帽,泣涕漣漣,縱不見其面,卻聞其聲,顯然是元若枝的繼母霍氏。
元永業眼下有急事,顧不上連世新跟霍氏,繼續往城外走了。
玉璧眼尖,早認出人群里的霍氏,小聲同元若枝說:「三太太偷偷跑出來,估摸著是為了救她兒子,誰曉得又被抓了去,不知道這次又是犯的什麼事。」
玉勾不齒連世新抄襲王右渠的詩文,輕嗤道:「定又是偷雞摸狗的事。」
元若枝若有所思。
連世新好容易才放出來幾個月,這又被抓進牢里,多半是走投無路了。
元若嫻連搭把手都沒有麼?
一路出了城去,霍氏的事漸漸被大家忘了。
一家人在城外話別,元永業不知說什麼好,當父親的親手將女兒往戰場送,他一開口便哽咽。
元若柏則壓著複雜心緒,強打起精神囑咐元若枝:「妹妹,保重。常寫家書,銀子不夠使要說,家裡都給你備著。」
元若枝一一應了。
內官催促,承平侯府的女眷都沒下馬車說話,元若枝也就不好多說了,只得與丫鬟上了馬車。
元若柏和元永業等到馬車去了遠處,也折返回城。
春日草薰風暖,卻寸寸腸斷……
出了城,馬車顛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