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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永平到底是一家之主,他鎮定地送走大夫們,再同聞爭燁與王右渠道了謝,連同他們一起送走,十分抱歉地道:「家中現在瑣事繁多,招呼不周之處,敬請二位包容一二,改日家中安定下來了,世子與王編修不嫌棄,我……我與我兄弟們一定上門致謝。」
元永業也跟過來作揖。
王右渠連忙作揖回禮,說:「元叔父客氣了。」
聞爭燁扶起作揖的元永平與元永業,道:「二位折煞晚輩了。」
元永平與元永業心中俱是一驚,王右渠與元家算有鄰里之情,又沾著些親戚關係,世子爺也這般客氣……
聞爭燁爽快道:「晚輩就先走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找大夫、尋珍稀草藥,元家只管往穆國公府里遞帖子。」
元永平笑應著,心裡卻並不敢將這話當真。
不是所有的人情,元家都承得起。
聞爭燁與王右渠也是知趣的人,心知元家正是熱鍋上的螞蟻,便不在這兒打擾。
元永平與元家的爺們兒,一同送了兩位從大門出去。
聞爭燁與王右渠出了大門,卻未立刻分道揚鑣。
聞爭燁上了馬背,俯視著王右渠說:「不論如何,元姑娘的苦頭不能白吃。舞文弄墨我不如你,掄鐵拳你不如我,總之讓他們什麼滋味都嘗嘗。」
王右渠微揚清正的下頜,點了點頭,說:「好。」
二人各自離去,一文一武,讓承平侯府受到雙重重壓。
元府。
元老夫人身子骨不是一日兩日弱下來的,原是有舊疾,大家心裡都有數,只不過這回因受別府之辱才誘發出來,大家心裡又憂心又憤怒。
元老夫人比元若枝先醒。
元永業跟尤氏夫妻兩個,帶著兒孫輩里已經懂事的孩子們進去探病。
小的們跪倒一片,有的忍不住低聲哭泣。
元老夫人躺在床上側頭看著烏壓壓的一片腦袋瓜子,忍不住淡笑道:「哭什麼,我這還沒死。」
孩子們哭得更厲害了。
尤氏並幾個妯娌,眼眶也十分酸楚。
元老夫人伸出手問道:「枝姐兒怎麼樣了?」
尤氏忍淚說:「枝姐兒還好,御醫說沒有什麼大礙。」
許是有生命快到盡頭的感知,元老夫人嘆了口氣,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
她咳嗽了兩聲,才逐漸生出些對元家,對塵世,對兒孫們念念不舍的意思,尤其經歷這一遭,她發現元家不過是茫茫宦海中的一葉浮萍,悲從中來,一鼓作氣同小輩們說:「元家不是權勢滔天的顯貴之家,但也是世代都出舉人、進士的書香門第,粉身碎骨渾不怕,元家先祖的骨氣不能丟。學一學枝姐兒是怎麼不墮風骨的,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元家晚輩齊齊拜倒:「是,謹遵老夫人教誨。」
元老夫人疲倦地揮揮手,讓閒雜人都出去,只留了在家裡的兩個兒子,和掌家的尤氏,囑咐說:「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我從前總是想著,時日還長,有些事可以等一等……現在才驚覺等不了了。若我熬不過去了,趁此機會清理內宅,重振家風。枝姐兒給你們開了個好頭,你們要把握住機會。有些時機一過去,再想抓住就難了。」
尤氏拭淚道:「是兒媳不孝,沒管好這個家。」
元老夫人搖搖頭說:「不關你的事。家大業大,積弊難改罷了。要記住,自己家人團結一心,就像樹根盤根錯節,一刀砍不斷。這一次你們都做得很好,日後也要像這樣,維護好元家每一個人,只有這樣,兒孫們才會反過來維護元家。」
「兒子/兒媳婦受教。」
元老夫人閉上眼,呼吸都輕了。
只是臉色灰了許多,看著像將死之人,似乎連大夫說的兩三月之期,都撐不下去了。
元永平哽咽著低聲道:「老夫人睡了,都出去吧!」
元永業與尤氏跟了出去,順便寫信叫另外兩位老爺趕緊準備回京,以防萬一,要回來給老夫人治喪守孝。
尤氏則憂心忡忡去看元若枝,雖說元若枝年紀輕,身體沒有大礙,姑娘家的皮肉卻最是細嫩,那流血的地方,難道沒有傷痕?未嫁新夫就留有傷疤,總歸叫人憂愁。
元若靈隨同尤氏一起去看望元若枝。
元若枝房中原就有一些姊妹和侄女,見尤氏來了,紛紛退出去。
尤氏叫玉璧與玉勾揭開元若枝身上的被子,看她背後的傷痕,只不過輕輕揭開錦被一角,眾人便看到觸目驚心的一條傷痕,瓷片將她皮肉幾乎一分為二,劃出一條血河,縱然已經上過藥,瞧著也還是疼得鑽心。
趴著睡著的元若枝,眉頭都是緊蹙的。
尤氏不忍地別過臉,拽著元若靈出去,心疼地小聲說:「枝姐兒下手也是太狠了!」其實意思意思一下就足夠,甚至只要裝暈就成了,她卻偏偏給旁人造成了那般大的衝擊,讓滿京城的人都心軟了。
元若靈咬牙切齒道:「還不是承平侯府太可恨!」
尤氏憂心忡忡去讓人尋最好的去疤藥。
薛江意上門拜訪。
兵荒馬亂的元家,只能讓元若柏招待他,元若靈在鬆散的管束下,央求了元若柏帶她一同過去。
薛江意此次上門,主要是為了關心元家,並且帶上了一些薄禮。
說是薄禮,其實也是難尋的藥材,他本身出身清貧,聘禮便耗盡家財,這會兒足見其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