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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永業心頭沉了沉,怎麼叫那尊邪神見到了他女兒!
幸而元若枝沒什麼事,他才漸漸放下心來,低聲同她說:「是太子殿下。」
元若枝卷緊了顧繡,做出驚訝狀,問道:「殿下怎麼會來您的書房?」
元永業臉色很不好看:「誰知道平康大長公主會把殿下也帶來,前院安排席位的時候,哪個位置襯得上殿下的身份?便是主桌給他坐也配不上。他且坐那兒,誰也不敢動。他一時又說想看榮克的畫,你大伯父就讓我把他先帶來過。我半路上才想起沒帶鑰匙,便去找人開書房的門,殿下自己竟先來了。」
結果管鑰匙的丫鬟說,書房的門早上開了就沒有關過。
現在那丫鬟鬧肚子去了。
看著像是事情趕得巧。
卻也怪元家家族大,事務繁雜,人口又多,家生子都是兩代往上的人,倚老賣老不好管了。
元家內里章程鬆散,如今老爺的書房都有人敢敞開了丟手不管,任人進出。
元若枝先不提這事兒,緊著給老夫人送賀禮的事兒先辦妥,便與元永業先告了辭。
元若枝到花廳的時候,時間也趕巧,正是元若嫻在向老夫人獻上一幅畫。
元若嫻獻的畫很奇特,不知用什麼筆勾畫出來的,很是逼真,比常見的仕女畫更像真人。
乍然看去,仿佛像老夫人定格在了畫中。
一時間,廳內滿是驚奇之聲,大家爭相要看。
獨有一位離主座最近的纖柔婦人,瞥了一眼元若嫻的畫作後,端起茶杯遮蓋住了嘴角的嘲弄。
跳樑小丑譁眾取寵,不外如是。
元老夫人很高興大家都喜歡元若嫻的畫,難得地朝元若嫻露出笑臉,說:「難為你有這份奇巧心思。」
元若嫻垂著脖子軟聲道:「能討老夫人歡心,孫女就是高興的。」
一派孝順模樣。
平康大長公主還沒看過元若嫻的畫,她興致勃勃地問:「小娘子到底畫的什麼畫?山水有榮克,花鳥文吉安,人物金駿宏,當世大作皆出自這三位之手,還有什麼新作連本宮也不知曉的?」
平康大長公主自幼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給她啟蒙的都是國手。
成親、喪夫到現在,她都一直醉心雅藝,要說品鑑書畫,她在女流中絕對是一流的眼光地位。
且她也真的喜歡這些,若元若嫻有新作,她倒是不介意也收購一幅。
元若嫻知道平康大長公主出了名的擅長品鑑,她這畫畫的方法絕對新奇,叫人耳目一新。
不怕平康大長公主不喜歡。
元若嫻便將畫從客人手中拿回來,雙手奉給平康大長公主,嫣然一笑:「拙作不堪入目,公主見諒。」
蘇嬤嬤將畫接過,在平康大長公主面前展開。
眾人都屏息凝神,等平康大長公主一句準話。
品評書畫嘛,她們這些女眷並不是人人都懂,便是有人真懂,誰又知道旁人水準高低呢,唯有平康大長公主的眼光是出了名的,她下的論斷不會錯。
她說就是好,日後她們便可吹捧元若嫻的畫。
平康大長公主若說不好,元若嫻那奇怪的畫作,便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元若枝已悄然在人群中落座。
玉璧早從人語堂擱了玉如意回來,同元若枝小聲道:「嫻姑娘的畫,畫的可像真人了。」
元若枝笑道:「……我知道。」
前一世,元若嫻的畫也著實叫人眼前一亮,但那是因為大喜日子沒有人砸場子。
不論任何類型的畫作,都講求形神兼具,元若嫻的畫有形無神,哄哄外行人得了。
平康大長公主和這些個客人不同,她是真正懂書畫,且愛書畫的人。
她身份也尊貴,她不會為了討好誰,而去說奉承的話。
果然,平康大長公主不過略掃一眼,就說:「的確是拙作,不堪一看。」
元若嫻臉色登時就變了。
女眷們也都面面相覷,元若嫻的畫,瞧起來不錯的,怎麼會到不堪一看的地步呢?
大喜日子,元老夫人還想圓圓場面,便小心賠著笑同平康大長公主說:「小孩子不懂事,不過圖個新鮮,哄我們老人家開開心。」
平康大長公主也不是有意挑事,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便順坡下驢給了元老夫人面子:「本宮也不過隨口一說,難得孩子有這份孝心。」
隨口一說!
元若嫻心裡恨得滴血,平康大長公主可知道她這隨口一說,會毀了她才女的名聲!
她早丟了這畫畫的手藝,天知道她重新撿起來花了多少工夫,竟壞在了平康大長公主輕飄飄一句「隨口一說」上,她如何能甘心?
本來事情到此為止了。
偏元若嫻頂著平康大長公主來了一句:「公主您只瞧了一眼,煩請公主再仔細瞧瞧,指教一二!臣女也好精進技藝,替老夫人畫出一幅您口中的佳作來。」
廳里靜了下來。
連大傢伙手中茶杯上的雪白浮沫,都恨不得打起官司。
元老夫人的臉色很不好看,她這便宜孫女太掐尖兒要強了!
便是元家嫡出的小娘子,也沒有她這樣的逞能的!
元家當真是將她慣壞了,自以為改了元姓,還真是元家人了!
元老夫人剛想說話,厚著臉皮再將事情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