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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如此,顏芝儀還是聽得懷疑人生,不敢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京師重地竟有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陸時寒正頗為緊張的看著她,已經想好她若是露出驚嚇的神情便出言安慰,這個故事乃是極罕見的情況,只要防範於未然、任何時候對人保留一份防備,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之下倒也能安居樂業——他講這個故事的初衷便是如此。
若她從此被嚇到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那便得不償失了。
然後就在他觀望之時,顏芝儀冷不丁蹦出一句,「人販子背後的保護傘究竟有多強大,連皇室宗親都敢侵犯?」
陸時寒被問得措手不及,「這個……」
其實陸時寒也覺得縣主被拐賣遠不如普通人看到的那般,背後或許牽扯許多隱情,疑點之一是那位親戚說要接縣主去家裡做客,屬於兩家的私事,外人不該知道太多,可歹人顯然很清楚兩家約定的細枝末節,能夠在不引起縣主家人懷疑的情況下比親戚家下人稍早將人接走,兩家之中沒有人配合絕對做不成。
其二也是儀兒提到的,此事與在大街上將落單貌美女子騙到僻靜處的常規手法不同,直接到有爵位的宗親家裡去行騙,辦不成可是要掉腦袋的,誰有這個膽子?
最後,縣主失蹤後,開封府幾乎掘地三尺,縣主家和親戚更是在民間發布巨額懸賞,如此威逼利誘,都不能讓一群為了錢可以目無王法的亡命之徒露出馬腳,那他們究竟是為財還是為利?就值得深究了。
陸時寒內心更傾向於縣主是政治爭鬥的犧牲品。或許是其父兄在朝廷的政敵想要用這種手段打擊報復,親戚是替罪羊,也有可能幕/後之人還想趁機分化兩家的聯合,能夠隨意派人去接縣主到自家做客,想也知道兩家本是親密無間,縣主失蹤案便可將這種聯盟打破,這便是《孫子兵法》中的「分而治之,各個擊破」。
只是陸時寒自己猜測的這些並無事實根據,畢竟過去數十年,很多細節真相早已消散在歲月中,而他還未正式踏入朝堂,對於那些政治鬥爭也只是略知皮毛,說不定這背後還有更多真相是他沒看到的,因此顏芝儀犀利的提出疑問,他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不過顏芝儀也就是感慨,並不是想追根究底什麼,因為那都改變不了縣主被拐騙的事實。甭管人販子背後保護傘究竟多牛逼,連皇親國戚、金枝玉葉都能被精準定位,她這樣的一旦被人販子盯上,那絕對是插翅難逃了。
這個故事確實為她敲響了警鐘,顏芝儀引以為戒,很快總結出了一條苟命守則,「日後出門,我身邊定會多帶些人,絕不會單獨出去。」
陸時寒沒想到她話題跳躍的這麼快,愣了一下才接話:「何出此言?」
「縣主在家中被拐騙只是個例,大多數女子是在街上被拐對不對?我若是出門都帶上楊媽和百葉,人販子即便以我為目標,也要考慮最壞的後果,假如他們一時無法完全控制三人,我們動靜太大引來百姓和官差,甚至有一人逃跑成功,他們都將面臨被官兵包圍的風險,犯罪代價太高,除非人販子跟我有仇,否則與其盯著我不放,還不如找個真正落單的女子下手。」
見她確實吸取教訓了,且總結得這般一針見血切中要害,陸時寒便也不吝讚美,「儀兒果然機敏過人,一點就透。」
這也是他真正想說的,不過她自己想出來會更深刻一些,相信她日後不會犯這種錯誤。
顏芝儀不但自己引以為戒,也不忘身邊的小夥伴,「回去之後應該告訴楊媽和百葉一聲,讓她們也要有所警戒才好。」
楊媽年紀大或許不容易人販子視為目標,但百葉卻正值青春年華,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美女,平日裡跟著她宅在家裡幾乎不怎麼出門,更不用乾重活,養得細皮嫩肉,顏芝儀免不了也要擔心一下她的人身安全。
陸時寒頷首:「還是儀兒考慮周全,此事就有勞你了。」
這般商議結束,悅來客棧也近在眼前,兩人終於進了客房,裡頭已經煥然一新,換上了熟悉的被褥枕套,連燭台和茶杯都是自帶的。
見到他們回來,楊媽二話不說倒了兩杯熱薑茶:「少爺少夫人快喝點熱茶驅驅寒氣,該洗漱了吧?我去打點熱水上來。」
陸時寒笑道:「楊媽留步,已經請樓下跑堂的去打熱水了。」
楊媽也就收回了腳步。
她們不但收拾好了客房,也把顏芝儀和陸時寒的睡衣都找出來放床上了,這時再不用忙其他,楊媽正想問問姑娘出去吃了什麼,顏芝儀卻先一步反問:「客棧給你們送了吃食嗎?」
百葉點頭,神情頗為滿足,「很是豐盛呢,同家裡的味道不同,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要說他們隊伍里最沒見過世面的,就是顏芝儀和百葉兩人。
百葉早忘了小時候被人牙子從老家帶到江州的經歷,依稀只記得爹娘養不起孩子,就把她這個不大不小的閨女賣給人牙子,這些年跟在姑娘身邊伺候,她也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應的也最能理解姑娘出門見到一切都格外新鮮有趣的心理,因為她自己也像極了鄉下土包子進城。
聽她說吃的不錯,顏芝儀也放心了,雖然準備將拐賣婦女的故事也說給她們聽一聽,倒也不急在這會兒,對她們道:「時辰不早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明兒指不定還要早起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