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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她真正病重到臥床不起,也是他進京趕考以後的事了,在那之前她的身子雖也孱弱,繡花和練字都卻從沒落下過。陸時寒相信,以她的聰慧靈敏,但凡分一點心思在家務上,如今即便不是這方面最出色的,也不至於讓岳父憂心忡忡到成親前還要給他把話說在前頭的地步。
縱然猜到了她可能不喜歡做家務,陸時寒仍期待著嘗到她親手做的飯菜,因為在他樸素的觀念里,成親有兩個很重要的環節,一是洞房花燭,二是妻子為他洗手作羹湯。
如今因為她身子的緣故,真正的洞房花燭還要無限期延後,陸時寒希望至少能完成一項。
於是善解人意、從不強人所難的陸時寒幾次三番提到做飯,仿佛突然瞎了看不懂眼色一般。
為了得償所願,陸時寒甚至暗暗費了些小心機,比如閉眼誇她的廚藝。
他知道她的性子驕傲又帶著天真和可愛,只要誇得夠多,她就會考慮改變主意了。
果然在他多提了幾次後,她的態度也終於鬆動了。
但顏芝儀答應親自下廚,陸時寒也以為最多是象徵性的做一兩道菜,她又不喜歡做這些,哪怕只是為了隨便做一道菜,他也是高興的,並不會因此就得寸進尺、不知滿足。
陸時寒猜「三」這個數字,單純是給她面子故意往多了猜,自己都沒想到一下便猜中了結果。
她僅僅是為了滿足他的期待,就這般用心去準備了,這下他說真的喜出望外了,著她的眼神甚至與當初掀蓋頭時如出一轍,清亮的眸子裡盛滿了柔軟又動容的光芒。
「當然了。」顏芝儀注意到他被自己感動到無以復加的神情,頓時也不在意他有沒有抄答案那種小細節了,揚了揚下巴,一張尾巴要翹上天的驕傲臉,「而且你進門聞到的香味,都是我做飯弄出來的。」
陸時寒知道她雖然盲目驕傲自信了,卻不是會撒謊的人,自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還沒有見到更沒有嘗到她親手為自己做的那三道菜,陸時寒已經壓抑不住快要溢出來的動容情緒,握著她的手柔聲道:「辛苦儀兒了。」
顏芝儀:「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麻煩——」
陸時寒點頭,正要繼續感謝她為了自己一句話如此費心費力,就聽見她說,「還要洗澡洗頭洗衣服,做個飯委實不簡單。」
陸時寒:……
內心的感動歡喜瞬間被無言以對取代,他也終於想起回來這麼久,還沒關心她為何突然沐浴洗頭,此時不由得上下打量著她,原本停了兩秒的手動作也繼續,一邊給她擦頭髮,一邊納悶的問,「沐浴和做飯有何關聯?」
顏芝儀於是又把對百葉說過的理論不厭其煩講給了他聽。
而陸時寒聽完的反應也比百葉還直接,當時便握著她的手鄭重道,「儀兒手藝很好,但以後不用親自下廚了,這種粗活讓楊媽和百葉她們來就做了。」
雖然顏芝儀也有故意折騰給陸時寒看的成分在內,好讓他對她下廚這件事知難而退,但他反應這麼誇張她也是沒想到的,一時間樂不可支。
笑完之後還眼睛彎彎看著他,「寒哥你怕了嗎?」
陸時寒覺得她這個問題來得莫名其妙,但也不由自主被她的笑容感染,彎了彎嘴角,「我怕什麼?」
「做頓飯太費錢了呀,為了把身上的油煙味洗淨,不得不拿出了咱們前天去洋行買的香胰子,從頭搓到腳,洗完那塊香胰子都瞧著小一圈了呢。」
陸時寒突然嗆了兩聲,想起從見到她起就似有若無縈繞在鼻尖的桂花香味,臉就有點發熱,但他努力努力佯裝若無其事的道:「等用完了,下回再陪儀兒去買。」
顏芝儀本來還沒注意他的反應,可他都咳出聲了,她再發現不了就是木頭了。顏芝儀一眨不眨看了他兩秒,忽然想到了什麼,故意把頭往他面前湊,「寒哥是不是聞到香味了?」
陸時寒這下臉是真的燒起來了,但還是點頭輕聲說,「方才儀兒幫我撫平眉心,恍惚間聞到了桂花香味。」
原本半個多月的朝夕相處,陸時寒漸漸都習慣了男女有別的現實,不再動不動就非禮勿視、坐立不安的模樣,讓顏芝儀都以為他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化成跟她一樣的老司機了,沒想到他還是會為她臉紅心跳。
顏芝儀也久違的又起了逗弄心思,學著他做賊心虛般的語氣,壓低聲音問:「寒哥覺得好聞嗎?」
或許那些出身高貴的人對桂花的香味不屑一顧,因為金秋時節大街上隨處都能聞見,這種香甜的氣息陸時寒也是從小聞到大,但他卻覺得從她身上傳來的桂花香,與以往聞到的都不同,這是他此生聞最特殊的香味,讓他心曠神怡,又讓他意亂情迷。
但陸時寒卻不想直白的表現出來,他再純潔也能意識到自己似乎被當成良家婦女調戲了,自然不能再露怯,便故作鎮定的淡淡掃她一眼。
顏芝儀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不是說下次還陪我去買嗎?我在想是繼續買桂花胰子,還是換一種味道,洋行的小二說玫瑰胰子是他們那兒賣最好的。」
陸時寒抿了抿唇,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在他們竊竊私語討論香胰子的時候,秦海已經把桌椅擺到陽光最好的院子中央了,楊媽和百葉也將碗筷端上桌,就等著他們過來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