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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最後一個字落音,他們一步跨出房門,陸時寒下意思抬頭看了眼夜色,嘴角微抽的提醒了句,「此時好像才戌時正吧?」
連二更天都沒到,夜晚一共有五更天,通宵旦達未免過於誇張了。
顏芝儀早忘了她半刻鐘前是怎麼騙陸時寒時間多晚的,還在理直氣壯道,「那我不來喊你,你不是就要熬到半夜三更了嗎?」
陸時寒還真的不敢保證,就他今日思如泉湧、下筆如有神的狀態,無人打擾的情況下,再伏案寫上一兩個時辰都可能。
但他才如實點頭,就瞧見她一臉早就看透了他般的篤定神情,陸時寒頓了頓,到底沒忍住委婉的表達道,「孟子在《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一篇中說過,『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思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這段話不用我釋意,以儀兒的聰慧應該也知道其中含義。」
顏芝儀下意識點頭,當然不用解釋,這段在文言文考題中出現太多,又朗朗上口,以至於時隔這麼多年,她現在應該還能背出來。
而陸時寒引用這段話,她也大概知道會說什麼。
果然,陸時寒見她點頭,便繼續道,「孟子所言,無論讀書還是做官之人都需要牢記在心,我從開蒙那天起便常聽師長教導古人聞雞起舞、懸樑刺股的故事,也明白了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所以埋頭苦讀,不敢說如前人那般廢寢忘食,每日也是秉燭夜讀,最終天道酬勤,讓我得以金榜題名。但如今我也只是六七品小官,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還遠不到為國分憂、為君盡忠的地步,朝中那麼多能力出眾的前輩大臣,我若是不努力提升自己,又談何大展鴻圖?」
早有準備的顏芝儀立刻回道,「我沒有要阻止寒哥學習進步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要注意身體,聖人還說過猶不及呢,咱們不是已經把其他大人下衙後喝酒應酬的功夫省下來了嗎?你每天在翰林院認真讀書,回家再發奮圖強兩三個時辰,已經足夠勤勉了,你這是要悄悄的努力,驚艷所有人啊。」
陸時寒一時竟不知道該不該贊同,儀兒這話也頗有道理,可是那驚艷什麼的讓他很是迷惑,就這一猶豫,只聽見她語重心長的感嘆,「寒哥現在年紀大了,要注意保養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熬夜苦讀,早睡早起才能身體好。」
無論放到哪裡都是風華正茂的陸時寒:……
不管怎麼說,已經算是翰林院卷王的陸時寒沒辦法進一步卷下去了,在顏芝儀的嚴格監督下,一邊熱火朝天的寫書搞副業,一邊仍保持著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所以每天上班還能保持極佳的精神面貌,連隔三差五召他伴駕的皇帝都完全看不出他在私下搞兼職。
而多了一項工作的顏芝儀絲毫沒覺得壓力,每天依然興致勃勃給大家找事情。
他們送出去的那幾份別出心裁的小零食,也如預料中那般得到了很好的反饋,張家就不說了,他們本就是經常互贈東西的模範鄰居,很意外的榮太醫那麼個養生達人,收到零食的第二天還專程來他們家。
榮太醫比約定的看診時間提前了兩天,顏芝儀還以為他那天是有別的安排,比如要為重要人物出診,或者是留在宮裡值班。
人家這麼個有排面的名醫遇到突發情況,不是把她的看病時間推延,反而提前來給她把脈施針,已經夠意思了,顏芝儀既感動又得意,心想禮物送的也很合心意吧,要不然主治醫生也不會對她這麼關照了。
果然她才得意完,施針結束的榮太醫叮囑小學徒妥善收起金針,自己則在提前備好的水盆中洗了洗手,用帕子擦乾後,施施然端起茶杯,接著修長的手指便捻了塊桌上的蝦片送入嘴中。
榮太醫在顏芝儀家吃住了小半個月,顏芝儀和陸時寒也去榮府做過客吃過飯,知道他們家飲食都特別清淡養生,先前送零食去就是想著給榮府的大人小孩嘗嘗鮮,並不覺得京城有名的養生家族會喜歡這種油炸的食物,因此看到榮太醫的動作,連陸時寒都微微驚訝了一下,倒是顏芝儀覺得自己料事如神,非但不驚訝,還很不見外的提議道,「榮太醫喜歡這道炸蝦片嗎?要不待會用匣子裝上,帶回去慢慢吃。」
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的榮太醫險些被食物嗆住,連咳了好幾聲,陸時寒連忙起身給他倒茶,一面致歉,「儀兒向來口無遮攔,還請太醫見諒。」
榮太醫緩過勁來,才拜拜手道:「老夫當然知道她也是一片好意,只是老夫一把年紀了,如何會喜歡這些小孩吃的玩意兒?是家中不懂事的小孫子,嘗過一些之後,就哭著吵著還要,可是昨日那些幾房的孩子都分一分,已經不剩什麼了……」
說到這裡,榮太醫保養得宜的「老臉」不禁微微發紅,說來說去,還是上門來要東西的。
顏芝儀聞言第一反應看向陸時寒,一臉「我猜得沒錯」的得意,不等陸時寒提醒她待客禮儀,顏芝儀又飛快收回目光,正兒八經對榮太醫解釋道:「我知道,小孩子最喜歡吃這些香香脆脆的東西,您若是不嫌棄,暫且把桌上這些帶回去哄哄小孫子,過幾天我們多做一些蝦片,再給您府上送過去。」
接著又簡單介紹了下製作蝦片需要風乾一天一夜,表明她之前的提議真不是促狹打趣,而是真心實意要把桌上這些零食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