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畢竟是享受大福利的人,怎麼還能跟普通人爭取小利益?這是不講武德啊。
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顏芝儀以前做小老百姓,覺得這個規定就很科學民主,公務員們捧著鐵飯碗,國家待遇那麼好,那就不要分心了,踏踏實實為人民服務,做生意搞副業這些機會還是留給他們普通人吧。
如今自己也成了官員家屬,顏芝儀才知道錢是永遠不夠花的,首都物價房價那麼高,有錢人還那麼多——接待過一次陸時寒的同事就發現了,即便是公認清貧的翰林院,看他們的吃穿用度也知道都是有錢的主兒。
其實她早該注意這個細節的,隔壁的張大人,以及他們這棟房子的屋主,也都是在沒什麼油水的單位工作,他們不但能養家餬口還能在內環買房,要不是私下經商賺錢,那就是收受賄賂了。
顏芝儀好歹喊了隔壁那麼久的叔叔嬸嬸,自然更願意相信他們不是受賄的人,真受賄了也不可能把錢花在明面上,尤其是買房這種大手筆,經濟來源要是經不起調查,早就被人參奏了。
想到大家都在背地裡悶聲發大財,他們也不能落後太多嘛。
顏芝儀本來覺得法不責眾,他們只要低調一點,做生意並不會有風險,但是被陸時寒一問,她才想起來自家老公估計不會同意她打擦邊球。
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陸大人能出書搞副業已經是底線了,這畢竟是風雅且完全合法合規的行為,他還立志要寫對社會有意義的內容,賺錢和服務大眾兩不誤,足以證明他的思想覺悟有多高了。
顏芝儀緊張等待陸時寒的回答,心裡其實已經準備妥協了,只要他說一句不合適,她立馬放棄這個小計劃,轉而想想別的路子,實在不行也去寫書賣專利之類的。
不過陸時寒卻在她緊張的目光中緩緩搖了頭,詳細介紹起來,「朝廷雖然不鼓勵此舉,倒也並未禁止家眷經商,只要官員本人不出面,且不可為了家中生意假公濟私,那便不受影響了。」
顏芝儀又驚又喜,「咦,本朝對經商這麼寬鬆的嗎?」
陸時寒笑道:「確實放寬了許多,前朝還有商人子弟三代以內不許科舉規矩,到了本朝也都廢除了,不僅是商人子弟,連軍籍匠籍出身也都能參加科舉。」
大齊朝不能說足夠平等,至少奴婢、隸卒、樂戶、倡優等賤籍仍然存在,但比起限制諸多的前朝已經算是很包容開放了。
顏芝儀也後知後覺的點頭,對哦,她家和周圍經商的親戚都沒有培養家中子弟考科舉,並不是不能,而是實力不允許,科舉考試太難了,像陸時寒這樣寒窗十多年考出功名的已經是鳳毛麟角,更多的是活到老考到老的,所以能夠堅定不移讓家中子弟考科舉的,除了官宦之家以外,就是家裡有著金山銀山的富戶和祖上出過進士舉人的書香門第了。
陸家就屬於書香門第,陸時寒有位曾祖父考中了舉人,還在縣衙謀得師爺一職,很是攢了一筆家底,才能讓陸家後面三代男丁都能不事生產、專注科舉,雖然在陸時寒出生之前,這份家底已經徹底被掏空,要不是陸父運氣好年輕時就考中了秀才,有了養家餬口的能力,且願意為兒子犧牲自己的科舉夢想,陸時寒和他弟也不能從小開蒙學習正統知識了。
當然,陸時寒這種天賦如果生在顏芝儀他們家且早早被挖掘出來,不僅她爹娘砸鍋賣鐵要供他考科舉,估計連她家那些叔伯親戚都要掙著搶著出學費路費了。
可惜他們家有點小錢,卻沒有天賦異稟的讀書苗子,只能將家中子弟送去普通私塾識幾個字了。
聽到陸時寒用科舉來證明本朝風氣開明寬鬆,顏芝儀確實更放心了,連商人子弟都可以正常考科舉當官,那她身為官員家屬,哪怕日後生意做得很成功,也不會給自家惹來什麼麻煩,大家都一樣嘛。
但這樣說來,她還有最後一個疑惑,「既然這樣,可為何從來沒聽說過朝中大臣們家中生財有道的消息?」
她相信不管是在清水衙門還是油水衙門當差,想在京城讓一大家子都過得有滋有味,那點單位福利都只是杯水車薪,越是高官厚祿,為了維持體面生活越需要想辦法增加收入。陸時寒想必也知道這個道理,這點不用明說。
果然,陸時寒緩緩解釋道,「因為朝廷只是放寬了些許條件,依然延續前朝重農抑商的做法,以及根深蒂固的士農工商觀念,在延續已久的高門士族眼中,商人出身高中進士的同僚仍然低人一等,走上仕途還要經商便更是自甘墮落。」
「儀兒應該也知道,走入朝堂的寒門學子雖多,與高門大族子弟相比卻是猶如蚍蜉撼樹,大家族枝繁葉茂,姻親關係盤根錯節,足以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因此他們的十分重要,若想在官場平步青雲,自然不能做出讓高門大族看輕的舉動。」
顏芝儀總結道:「所以我們也只要悄悄的努力,不去驚艷所有人,就不會引人注意。」
陸時寒還算了解她的用詞習慣了,略一思索便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卻是不忘初心的表示她開心就好。
「儀兒若不想拋頭露面引人注意,那便低調行事,但若是喜歡,儘管大大方方去做,即便被人知道也無妨,我們並不需要高門大族的青睞,無論外界或看好或鄙夷,都不影響你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