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頁
唯一有邏輯漏洞的地方就是她爹和親戚們為什麼之前沒有去釀酒,而是要拖到現在才行動——顏芝儀再是迷之自信,也不會自信到沒有她的提醒,她爹就想不到釀酒這麼適合他們家的生意了。
想不通的顏芝儀於是低頭又把信的前半段內容看了一遍,目光定格在她爹那輕描淡寫的一句去官府弄到了釀酒資格上,若有所思的轉頭問陸時寒,「官府對釀酒把控很嚴嗎?」
陸時寒毫不遲疑的點頭,見她一下就抓住了這段內容的重點,倍感欣慰之餘,便耐心舉起了例子為她講解,「酒和鹽鐵一樣,沒有官府的許可私自販賣都是重罪,當然,私自釀酒的罪責遠不如私自販鐵販鹽,前者最重的責罰無非是抄家流放,後者卻是要砍頭的大罪。」
他這麼一解釋,顏芝儀確實對朝廷禁酒的力度有了個清晰明確的認知,雖說是罪不至死,可是抄家流放也很要命,最重要是還會連累到子孫後代,這對十分看重傳承的古人來說已經足夠有威懾力了。
顏芝儀想了想,又猜測問道,「管控這麼嚴格,是因為大量釀酒需要源源不斷的糧食嗎?」
陸時寒這時看她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是欣慰,而是十分驚喜了,沒想到深居閨中的妻子對朝政也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他目光發亮的看著她,輕輕幫她理了理鬢角的碎發,溫聲說:「我覺得儀兒說得對,本朝百姓安居樂業,但糧食也沒用富足到可以用來浪費的地步,事實上還是有很多人百姓只能勉強裹腹,連吃飽都談不上,禁酒令的推行,可以一定程度避免不必要的浪費,而且政令推行下去,又為朝廷增加了一項酒稅不說,這個釀酒和賣酒的許可,也是需要花錢買的。」
關鍵是增加的這項賦稅分不到普通老百姓頭上,因為酒並非生活必需品,許多人家裡還有長輩傳下來的釀酒方法,老百姓自家釀酒自家喝,只要不拿出去擾亂市場,朝廷是允許的。
所以普通老百姓不需要為這高昂的酒稅買單,而那些生活富足的人買得起酒水,自然就不會在意這其中的稅費。
陸時寒提到的政令,剛好也是顏芝儀接下來想說的。
既然釀酒賣酒都需要在官府的許可下進行,她也就明白自家以前為什麼沒能開展這項業務了,因為但凡需要跟官府打交道的行業,要麼瘋狂砸錢開路,要麼自身有關係背景,才能加入進去分一杯羹,而他們家以前哪樣都挨不著,她爹只能看著別人家大口吃肉了。
現在她爹能搞定官府背景,毫無疑問是憑藉狀元岳父這層關係,顏芝儀不免有些擔憂的問陸時寒,「我爹這麼大張旗鼓的開設釀酒坊,會不會對寒哥有影響?」
陸時寒聽到她的問題竟有幾分疑惑不解的樣子,「岳父的酒坊跟我們有何關係?」
顏芝儀也不知道他是真沒反應過來,還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安心,但她覺得他們沒必要拐彎抹角、旁敲側擊,所以她索性攤開了說,「因為官府肯定是看在寒哥的面子上,才會給我爹開放釀酒賣酒許可的,雖然咱們事先並不知情,但別人知道的話,會不會覺得這也是私相授受、以權謀私呢?」
顏芝儀特意加重了「以權謀私」幾個字的音量,想以此提醒他重點。
不管是原著還是現實,陸時寒都很排斥甚至是厭惡這種行為。
但陸時寒被她這番話逗笑了,笑完無奈搖頭道:「儀兒,以權謀私不是這麼用的。別說岳父來信中已經辦妥了此事,就算沒有辦妥,需要我的推薦函或是什麼書信,我也會出面為岳父擔保的。」
顏芝儀頓時瞪大眼睛看著他,一臉「這不是我認識的男主」的懵逼,她覺得自己三觀都要毀了,「為、為什麼?」
陸時寒輕柔撫著她的臉頰,柔聲道:「古人還說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岳父非但不是那種為富不仁的奸商,反而一向本分做生意、從不缺斤短兩,若只是因為朝中無人,才不能得到釀酒資格的話,我為何不能出面為岳父擔保?」
顏芝儀震驚過後,順著他的話想了想,漸漸也認同了他的觀點,還覺得這樣公事公辦的態度,才是真正的有原則有底線。
但她還是忍不住小小的吐槽了一句:「可是寒哥往年都在埋頭苦讀,也就逢年過節來我家拜訪,跟我爹相處也不算很多,怎麼確定我爹不是奸商?」
陸時寒:……
他很想說作為岳父愛如珍寶的女兒,她這樣把奸商掛在嘴邊未免有些大逆不道,但同時他也知道,儀兒會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懷疑完全是因為太在意他,她把他的名聲看得比自己還重,也比生養她的父母都更重要。
這樣毫無保留的偏愛讓他內心柔情萬千,實在不忍心嚴格指出她的錯誤,只好越發溫柔耐心的解釋道:「儀兒平日很少出門,或許不知道,顏記糧食鋪是從老太爺傳到岳父手中,開了二三十年,是口碑很不錯的老字號,江州百姓都知道,顏記從來不會以次充好、缺斤短兩,而且價格公道,就連遇到荒年或者糧食短缺的日子,也不曾跟其他奸商一塊坐地起價過。所以岳父的為人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陸時寒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那種迂腐古板到只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如果顏老爺是讓他不齒的那種奸商,就算有婚約和恩情他也不會履行的。
顏芝儀不知道他又聯想到他們婚約上了,聽完他對她爹的推崇和敬意,徹底放心之餘,還有些美滋滋:「寒哥這是不是愛屋及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