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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女士把他領出來,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他就說那八婆嘴巴賤,嗓門大,聲音還難聽,老叫他野種,他聽著煩。
霍女士什麼都沒說,然後那件事後,他們的關係更冷卻了。
陸燚心裡想,可能霍女士心裡也把自己當野種的,一定後悔死懷上的時候沒把自己打掉。
那時候他年紀還小,才十歲,但是聽身邊這個『哥』那個『哥』,這個『姐』那個『姐』說得葷話多了,也見得多了,也明白霍女士年輕的時候被他那個提供米青子的渣渣騙了。
有次霍女士喝醉酒回來,對著他哭,還打他,說後悔心軟,說她是被強迫才有的他。
被打的陸燚覺得特無語,霍女士打他都打不好,喝醉的手軟綿綿的像麵條一樣,打人都打不疼,真是太沒用了。
這樣沒用的人,難怪年輕的時候被強迫。
也是那次從霍女士嘴裡得知,他果然是不受任何人期待下出生的野種。
哪怕是懷了他十個月,把他生下來的人,也後悔他的到來。
所以,把霍女士迷得神魂顛倒的那位吳叔叔,到底為什麼點名要見他,想見面跟他說叫他滾蛋麼,還是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再好心點給他點錢再滾蛋?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陸燚當然想是後者了。
見面是在一家裝修得很溫馨很寬敞的餐廳里。
陸燚進門就知道,這個吳叔叔肯定有錢。
他還惡意的想過吳叔叔會是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會是個年過半百,甚至更老的老頭子,才找了霍女士這樣孤苦伶仃,還帶了個拖油瓶的可憐蟲。
然後就看到一頭大熊似的大人。
老實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陸燚有點害怕,他覺得這個大人一巴掌就能拍死自己。
他不自覺捏緊霍女士牽著他的手——這是霍女士十個手指能數的過來牽他手的次數。
霍女士卻更快的甩開他,腳步輕快的跑到那個人的面前,笑得特別柔軟。
特別……好看。
陸燚第一次看到霍女士這樣笑。
那會兒還小的他不太能形容好看在哪裡。
但是連他都覺得好看。
後來他懂了,那種好看是因為霍女士發自內心的笑,找到歸宿,有人可以為她卸下重擔,讓她像個小女人一樣輕鬆快樂的笑。
他站在原地,冷冷的看著,想轉身就走。
他有股破壞這一切的欲望,也知道怎麼去破壞。
只要大罵幾聲,大鬧一下,保證能讓霍女士再笑不出來。
憑什麼她一個人那麼快樂。
把他丟到垃圾堆里,自己跑去雲端。
明明是她把他生到這個世界上的。
陸燚越想越冷,那股戾氣衝到頭頂,然後一盆冷水澆下般的冷卻,連煙都沒冒出來幾縷。
想個啥。
他又不在乎。
他早就不在乎了。
他本來就是個在肚子裡時就該打掉的爛肉塊。
陸燚冷哼一聲,決定大方的不跟霍女士計較,轉身就走。
至於那個大人可能會給他一份錢之類的想法也不要了。
他可打不過這個跟熊一樣壯的大人。
「誒,小燚,你叫小燚吧?」
後面傳來陌生男人的喊聲,洪亮又厚重,刻意壓低的溫和。
陸燚腳步沒停,不一定是叫他。
「小燚,你這孩子,太害羞了。」霍女士緊張的嗓音。
他聽到背後急促的腳步聲。
然後他的手被霍女士拉住了。
轉頭看到霍女士的臉色,緊張里透著對他的祈求。
陸燚忽然想笑,結果發現笑不出來,覺得既好笑又可悲。
特別高特別壯的那個叫吳叔叔的大人也走過來,身體的陰影都能把他籠罩似的。
他仰起頭,終於看清吳叔叔的臉。
吳叔叔長得一般,不難看,笑得有點好看。
陸燚想不通,一個這麼又高又壯的大人,怎麼笑得小心翼翼的,跟怕了自己一樣。
這麼一想,陸燚反而不太怕了。
他冷冷看著吳叔叔。
霍女士推了他一下,「別害羞,快喊吳叔叔。」
陸燚機械的喊道:「吳叔叔好。」
吳叔叔笑容更大了。
霍女士鬆了一口氣。
「你好。」吳叔叔彎下腰,蹲在他面前,笑呵呵的,有點胖的臉,不大的眼睛都快眯成縫了,「我姓吳,口天吳,吃掉天的意思,叔叔就是做飯的,特別愛吃。」
他誇張的說,像個小丑。
陸燚後來知道,這個所謂做飯的,實際上是開飯店的,比簡單的做飯厲害多了。
一隻手落在他頭上。
那厚實的觸感讓陸燚愣住。
對方在摸他的頭。
吳叔叔說:「不過還是沒小燚厲害,四個火得多旺啊。吳叔叔沒讀多少書,專門去查字典才知道這個字怎麼讀,哈哈。」
他說專門去查字典學這個字,是為了自己?
下一秒,被抱起來離開地面。
陸燚瞪大眼睛。
吳叔叔抱著他顛了顛,「誒,有點瘦了,不過分量還行,以後要多吃飯。」
陸燚失措大喊:「放老子下來!」等聲音發出來,他聽見了,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弱小又驚慌。
霍女士比他更慌亂,「這孩子一緊張就亂說話,都怪我家附近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