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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屋頂上,坐著一個渾身被黑袍籠罩的男子,他迎著天邊的殘陽,吸取著那最後一點的落日溫暖。
遠方的鎮口外,是一片如血的楓葉林,紅色一直延伸到了極遠的地方,那層林盡染的盡頭就是西邊的夕陽。
他手裡拿著一提黃油紙袋,裡面裝著一口袋的小魚乾,他邊吃邊哼著小調,是一首極歡快的曲子。
可是,他的眼角卻在流淚。
黃昏下的天空沒有風,這淚珠兒就一直不干,他拂袖擦了擦,繼續哼著調子吃小魚乾。
下面走來了一個失魂落魄的身影,他勾著藍絲線的靴子踩在那一地斜陽上,手裡提著一酒瓶,晃晃蕩盪地走著。
聽見頭頂的歌聲,藍霧抬眼看了一眼,然後輕身一躍,也落在了拾溪旁邊的屋頂上。
藍霧在屋頂上坐下,喝了一口酒,問道:「你怎麼也會這首歌?」
拾溪掃了一眼他,目光在他胸前的銀圈上划過,調皮地說:「忘了。」
藍霧沒心情與他打趣,兀自灌著悶酒,身邊的拾溪見他有酒喝,手腕在空中一轉,就從下面的驛站里卷出來一壺酒,他握在手中,也仰頭喝了一口,爽道:「這人間的東西就是好吃啊。」
他將手中的黃油紙袋遞給他,大方道:「小妹婿,本君請你吃一個。」
「別跟我提這三個字!」
藍霧聽到小妹婿三個字卻眼神遽冷,抬手打掉他手中的袋子,拾溪反應極快,手對著那袋子一勾,飛濺出來的小魚乾就定格在了空中。他一隻一隻地將它們撿了回去,又裝進了袋子裡,最後袋子才落下,回到他的手中。
拾溪在房頂上站起來,一隻手憤怒地扼住他胸前的銀環,狠勁一提,將他的脖子往這邊勒,道:「小妹婿,本君給你吃那是給你面子,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藍霧雖後頸被銀圈勒得生疼,但是頭依舊頑固地上仰著,冷聲一哼,「誰是你的小妹婿啊?你妹婿在下面的屋裡呢。」
他這話說得極酸,連反應遲鈍的拾溪都聽懂了,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好可憐哦。」
藍霧眸子一眯,冷光從狹長的眸子裡迸出,拾溪被他這一盯,忽然感覺渾身一癢,像是有什么小東西在往他皮膚里鑽。
「什麼東西這麼癢?」
拾溪癢得四處抓了抓。
藍霧邪魅一笑,道:「要不要我教你一招快速止癢的妙計?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拾溪邊扭著身子邊問:「快說!」
「你繞著這鎮上翻個幾百個跟頭,癢意就會自動消失了。」
「真的?」
拾溪將信將疑,往下一翻,凌空打了個筋斗,落到了地上,身上癢得不行,可是他又撓不到,只能繼續翻跟頭,沿著下面的街道一直凌空往前翻,他手上還提著小魚乾和酒瓶,手不著地,凌空翻著跟頭。
血色的殘陽光輝鋪了滿地,而他就像個鯉躍龍門的小鯉魚,歡樂地不停往前撲騰。
藍霧躺在屋頂的檁條上,翹著二郎腿,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來。
那拾溪就真的沿著這楓葉鎮一直翻筋斗,一路向西,翻到離夕陽最近的地方。鎮上的人都好奇地盯著他,小聲指點道:「這人是傻子吧。」
拾溪一直數著自己翻了多少個跟頭,等到三百個的時候,突然撞上了一個人,打斷了他的連空翻。他立起身體來,還是覺得自己身體很癢,伸手撓了撓,可是卻毫無作用。
前面撞他那人是一個躲在這裡流淚的女子,她一身華貴的錦衣,她抬起婆娑的淚臉來,拾溪一看竟是忘憂。
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這麼悲傷?
忘憂抬眼看見拾溪,身子一震,轉身就逃。然而拾溪卻張開黑色的袖炮,黑氣籠罩在她周身,像是抓住了她的雙腿般,讓她無法逃逸。
「聖嬰,跟我走吧,跟我去完成你的使命。」拾溪說這話的時候本來是很霸氣的,但是因為身體裡的莫名怪物在爬動,他癢得不行,這氣勢就弱了幾分。
「使命?什麼使命?」忘憂不明白,為什麼她是被下詛咒的那個,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來抓她?
她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她甚至不應該出生。
拾溪擰過她的頭,一隻手放在她的頭頂,吸取著她的靈氣,勾唇道:「當然是祭天的使命。」
第58章 楓葉
忘憂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被扯掉了, 她忍住疼痛,摸出身上的符紙來,衝破他的黑力, 貼在他的手心。
「啊!」拾溪往後倒退, 手心被那符紙灼傷,一陣火辣的疼痛後,他發現身上的癢意減少了一點。
他立即又撲了過來,大聲道:「符呢?再給我來點!」
忘憂有點後怕,以為他是要發狂了, 她向後退,繼續朝他身上飛了符紙去。拾溪卻覺得不夠,不耐煩道:「還有呢?拿來吧你!」
憑忘憂自己, 是根本對付不了這隻魑的,她提起厚重的衣裙轉身就跑。而拾溪卻還在後面跟著, 讓她把符紙都交出來。
拾溪覺得她這符紙比那小子說的方法有效多了,心中不免疑惑,那小子該不會是騙他的吧?
他一想到這裡,心中就越發生氣, 一生氣身體就越癢,忍不住要大開殺戒。
他長臂硬生生截住前面逃跑的忘憂, 搜颳了一番, 卻已經沒有剛才那種符了,他煩躁地對著天上大叫了一聲:「狐狸鬼,你給我出來!那日搶了你的新娘, 今日我把她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