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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上雲見蕭棲遲笑得開心,方才意識到自己說得有多直白,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不可能再拒絕,小時候那句『尊卑有別』,他已經蠢過一次,成為心結,惦記了這麼些年,沒理由再蠢第二次。
他亦是含笑,俯身拉過薄被,給蕭棲遲蓋上,叮囑道:「殿下休息吧。」
蕭棲遲點點頭,含笑闔目。她從前怎麼沒發現,許上雲竟是如此有主見的人。且他身為習武之人,若不是今日得見,她都不知道,他還繪得一手好丹青。
蕭棲遲這般想著,睡意來襲,再兼今日哭了好幾場,眼睛本就乏得厲害,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許上雲立在塌邊,看著睡在自己榻上的蕭棲遲,心頭沒來由一股甜,淺淡的笑意,就沒從他素來冷峻的臉上褪去過。
待看著蕭棲遲睡熟,許上雲方才俯身,將地上那些,被蕭棲遲翻得亂七八糟的畫和賞賜,一一收了起來。輕聲放回了原本的地方。
當他看見被蕭棲遲砸掉的鎖頭時,眸光莞爾。俯身將其撈起,拿在手中把玩。今日進屋前,見府里的人那麼如臨大敵,進屋之後,又見自己的秘密被蕭棲遲知曉,他還以為,他要跟溫行玖差不多下場了。
縱然他從沒怕過,但今日發生的一切,已讓他喜出望外。溫行玖已瘋,如今蕭棲遲這婚約,嫁不嫁沒什麼區別。
只是現在六皇子……許上雲唇邊笑意消散,忽地想起這些日子,公主待他的好。
他還記得,救六皇子回來的那日,還是他事先去打探的情況。那日之前,殿下從未關注過這位來自大梁的皇子。
可是那日,突然讓他去找他。甚至還將他帶回公主府,相識短短几日,便已對裴煜格外上心。
除了中意,許上雲想不出別的緣由。但又疑點眾多,可無論他怎麼回憶,都找不到半點徵兆。
許上雲將那個被蕭棲遲砸壞的鎖頭,隨手放在桌上,輕吁了一口氣。公主愛不愛裴煜他不確定,但他確定公主不愛他,今晚種種,只是懼怕他離開而已。
若公主日後真的要和裴煜在一起,他無怨言,他只想她開開心心的,等到那時,大不了還和從前一樣,做她身邊的侍衛便是了。但在確定公主的心意之前,他也不會放棄這來之不易的許可。
做下決定,許上雲感覺踏實了許多,轉頭看看蕭棲遲安穩的睡顏。
他屋裡東西極少,屋裡陳設又簡單,外間一張圓桌,五把椅子,牆角兩樹臥松盆栽。折屏後的裡間,一個架子床,一個衣櫃,一口箱子,一架長椅,再無其他。
許上雲走到長椅前,取下椅子中間的小桌,將引枕撥拉過來,和衣躺了上去。
這一夜,無論是蕭棲遲,還是許上雲,都睡得很好。第二日卯時,府中前院打板聲響起,許上雲睜開了眼睛。蕭棲遲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睜眼,手肘支著榻,側身起來,習慣性的喊道:「羅映。」
話音落,許上雲和蕭棲遲齊齊愣住。蕭棲遲心間一空,眸光隨之一暗。
許上雲明白,他也不多言,直接走上前,半跪在塌邊,俯身將蕭棲遲的重台履取過,捧了一隻在手,抬頭看向她,神色很是認真,道:「臣若練練,興許也能做。」
蕭棲遲失笑,因羅映不在的失落,竟從她心間散去不少。她起身掀開被子,坐在塌邊,併攏雙腿,抿唇一笑,腦袋微微一側,將一雙掛著蚌珠腳鏈的玉足伸給了他。
許上雲耳尖微紅,捏著她的腳腕,將那雙嵌金絲雲形重台履,分別套在她的腳上。
給她穿鞋時,蕭棲遲問道:「等羅映回了老家,應該會過得很好吧?」
「嗯。」許上雲應下:「殿下給她的匣子珍貴,想來她今後的日子,能過得很好。」
聽許上雲這般說,蕭棲遲腦海中,復又出現絕境中,羅映給她描述過得那種生活。這一回,羅映終於是能過上了。念及此,不舍之餘,她也甚感欣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許上雲看著蕭棲遲的神色,忽地又想起昨日羅映跟他說的話。當羅映提出離開時,所有人都以為蕭棲遲會殺了她,可她不僅沒有,還在自己如此驚懼的情況下,割愛放了羅映離開。
許上雲就此確定,即便她如今,像是身體內存在好幾個靈魂般,陰晴不定,反覆無常,但真正的那個蕭棲遲,從未離開過。真心在意她的人,她依然是愛護和尊重,不以公主身份勒令。
給蕭棲遲穿好鞋,許上雲鬆開了她的腳腕。蕭棲遲全程凝眸看著他,忽地道:「可是羅映,還會給我梳好多時興又繁複的髮髻,你也會嗎?」
「這……」許上雲噎住,看著蕭棲遲期待的眼神,半晌後,堅定心念道:「臣學!」
「哈哈……」蕭棲遲掩唇笑開,而後起身道:「嚇唬你的,不必你學,我回玉色樓啦。」
說罷,蕭棲遲轉身出門,領著在院外守了一夜的婢女太監,回了玉色樓。
許上雲站在門口,看著晨曦下,她提裙離開的背影,眸色漸深。
蕭棲遲剛進玉色樓的院子,便見裴煜,側身倚在花壇邊上,垂眸望著地面,神色間若有所思。
第26章
蕭棲遲一愣,裴煜怎麼在這裡?
莫不是知道她昨晚宿在許上雲房中?若是如此,她這些日子這番努力,豈不是白費?蕭棲遲心口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