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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棲遲看著裴煜痛不欲生的模樣,顫著肩低低笑開,笑容有多燦爛,眼裡的淚水就有多洶湧:「為什麼?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我愛你,因為我太愛你。所以我想讓你痛,讓你生不如死,讓你對我刻骨銘心!」
蕭棲遲說完,看著裴煜震驚的臉,復又如鬼魅附身般笑起來,她欣賞著裴煜的神色,眼底卻愈發悲哀:「但你為什麼還能被救?當初卻沒有人來救我?裴煜,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這麼久以來,纏著裴煜最無法釋懷的,就是她對他徹頭徹尾的利用。
可自兩日前那個晚上,她不顧安危走出玉色樓的那刻起,他就看到了,潛藏在蕭棲遲心底,那扭曲變形,卻又強烈的愛。
許是心中從未放下過她,又許是知道這遭分開,便是永遠的仇人。裴煜忽地捧起她的雙肩,將她拉到近前來,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下去。
心間濃郁的不舍和愛,夾雜著複雜的恨和埋怨,都融化在這個掠奪般的深吻里。
可誰知下一刻,裴煜心間一疼,身子陡然僵住。他鬆開蕭棲遲,緩緩向下看去,正見蕭棲遲手握髮簪,刺進了他的心窩裡。
簪子鈍,她力氣又小,這與他不算什麼傷。可他的心還是陣陣發寒,但凡這是一把匕首,他恐怕就會當場斃命於此。她是一點不怕他死嗎?
外面淅瀝的雨聲,滴滴錘在裴煜心上,他悲哀的抬眼,望向蕭棲遲,低低質問道:「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怎麼能……這麼狠心?」
蕭棲遲淚如雨下,卻不妨礙她嘲諷的笑:「應該是我問你,怎麼能那麼狠心?緊迫的追著我,讓我打開心門,接受你,愛上你的人是你,到頭來哄騙我,拋棄我的人還是你。那些往事,每一樁都不能細想,但凡細想,我就恨不得你去死。」
裴煜怔怔的望著她。蕭棲遲從未在一個人臉上,看過這麼灰敗的神色,他仿佛香灰塑成的人,一碰即碎。她滿意極了。
蕭棲遲鬆開簪子,用力一把將裴煜推開幾步,指著他瘋狂大笑,整個人宛如搖搖欲墜的花枝,在暴雨中亂顫:「哈哈哈哈,裴煜你痛嗎?你痛死了吧?我也好痛啊,心像被生生撕裂啊……裴煜你感受到了嗎?今日你問我的每一句話,都是我曾想問你的,你絕望嗎?絕望嗎?啊?」
裴煜聽著這番話,看著蕭棲遲歇斯底里的反應,面上的神色,從震驚專為困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愛你,你也放不下我,可你偏偏要將你我二人,逼到這般沒有退路的境地里。你的所作所為,與瘋子何意?你到底想要什麼?」
蕭棲遲看著裴煜迷茫不解的神情,往事密集的衝上心頭。那股平息不了的,永遠氣短一截的悲哀,終在此時裹挾著濃濃的不甘襲來。
她萬分悲傷的看著裴煜的臉,聲音已是全然不受她控制的聲嘶力竭:「我想要什麼?當然是還你!你給的愛還你!期待還你!恨還你!絕望也還你,統統還你!裴煜,你曾給我的一切,我都還清了。可你終歸是記不起那些往事,我也永遠等不來,我想要的救贖。」
她的聲音,從嘶吼漸次低下,不甘和絕望,化作無法言喻的悲涼。自重生回來至今,她已是將裴煜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還給了他,可她心裡,始終還是缺著那麼一塊。
縱然現在的裴煜愛她,被她傷害至此也放不下她。可他始終不是前世那個裴煜,不是那個高高在上,作踐她的感情,又將她冷漠處置的人。
她做的再多,都贏不回曾經那個裴煜的心,聽不到他一句懺悔,等不到他一句我仍舊愛你。
蕭棲遲圈著自己雙臂,幾欲窒息的抽噎著,縮去了帳篷的角落裡。
裴煜怔怔的看著蕭棲遲,這次見面後,她的很多話,都叫他覺得萬分奇怪,聽她這麼說,喃喃問道:「往事?什麼往事?」
他忽然想起那些連續的夢,想起夢中經歷過的一切,隨即眉心一跳。
她方才醒來的時候,問他是不是剛救下她,正和他夢中,他救下流放途中的她對上。
還有她說她愛他,太愛他,也和他夢中,蕭棲遲眼裡只有他的情形對上。還有她驟然成親,和自己夢中,自己瞞著她成親有什麼不同?
在那些夢中,就是他迫切的想要蕭棲遲回應他的感情,給她能給的一切,說女子最愛聽的情話,讓她以為他就是她此生最明亮的一束光。
他深覺不可思議,可蕭棲遲說他想不起的往事,那些夢中發生的事情,卻能合理的解釋,蕭棲遲的一切行為。
巨大的震驚將裴煜席捲,正在他猶豫,要不要和蕭棲遲對一對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放開她,否則我殺了曾公元。」
裴煜回頭,正見帳篷門口處,許上雲一身玄衣,渾身被雨水打濕,挾持著曾公元,緩緩走了進來。
帳外其餘人,都在雨中持劍圍著,卻忌憚許上雲的身手和曾公元的安危,無人敢上前。
蕭棲遲一見到他,眸中閃過一片光亮,就好似墜井之人,見到垂下來的繩索,忙喚道:「哥哥!」
許上雲半個人都隱在曾公元身後,只餘一雙如狼般的眼,靜靜的望著裴煜。他的眸色沉著冷靜,卻又潛藏著勢在必得的殺意。
這個眼神……裴煜的瞳孔驟然緊縮!記憶深處,似有什麼如噩夢般的回憶,驀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