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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蕭棲遲的面色愈發冷硬,盯著地面上柳珠的眸色,也愈像一把無情的利刃。
漫天的恨意在心底深處瘋長,若非她被他們害得失去一切,她後來在面對裴煜時又怎麼會那般被動?又怎麼會視裴煜為生命的全部仰仗?直到最後被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裡。
那通往地獄之路的開端,自溫行玖始!
如今,她已重回十六歲這年,與溫行玖雖婚約已定,但尚未成親。
既然她被送進深淵時,旁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和遲疑,那麼如今,她便也會將他們一起拖進深淵。
如此想著,蕭棲遲唇邊笑意更深,對羅映道:「泡茶來。」
羅映應下,轉身進屋。不多時,她端著茶盞出來,在貴妃榻邊站定,將茶盞遞到了蕭棲遲手中。
蕭棲遲接過,抿了一口。但見她忽地蹙眉,像是碰到什麼蛇蟲鼠蟻般,竟是面露驚恐,一下將茶碗摔了出去,整個人都從貴妃榻上驚坐起來。
「啪」一聲脆響,茶盞碎了一地,應聲而來的還有蕭棲遲尖利的質問:「怎麼是涼茶?」
羅映見她這麼大反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面驚心於長公主從未如此疾言厲色,一面更是惶恐的解釋:「公主夏日喜飲涼茶,奴婢便、便……」
蕭棲遲那雙美眸中滿含怒氣,橫在羅映頭頂。
前世那些絕望的回憶復又襲來。
她在梁朝的天牢中時,是冬天,牢里冷得連哈口氣都能結成冰。她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熱量,那牢里送來的水,也都像剛才的茶一般涼。
蕭棲遲眸中怒氣褪去,漸漸漫上一層深切的恐懼。
她的手,那雙被烙刑揭去皮肉的手,血混著翻起的皮肉都凍成了冰碴子。還有她的腿,腿被打殘,被老鼠啃得,有些地方都能見到骨頭,骨頭上都有寒霜。
她冷,冷到了骨子裡。
蕭棲遲的神色愈發不對勁,她手摸著腿,一點點地蜷縮到了貴妃榻的角落裡。
一旁的公主府執事太監梁靖城見狀,忙一步上前,關切道:「公主可是又冷了?」
蕭棲遲聞聲,伸手扣住了梁靖城的雙臂,受驚小鹿一般地靠進了他的懷裡。梁靖城身上的暖流傳來,溫熱的懷抱,一點點驅散了她心底深處的寒冷和恐懼。
梁靖城今年二十六,面容生得白淨如玉,是蕭棲遲成親出宮後,被指派來執掌公主府的人。
前世蕭棲遲不喜歡他,覺得他陰狠狡猾,不夠安分。可是現如今,只有梁靖城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有梁靖城能給她最需要的安慰。
梁靖城輕拍著蕭棲遲的後背,像哄孩子一般安撫著她,而後沖地上的羅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回去重新倒茶。
羅映惶恐的應下,逃一般地轉身爬進了屋裡。
而就在這時,與她定下婚約的溫行玖,出現在院門處的月洞門外,袍角帶風,風風火火而來。
蕭棲遲遠遠看見,原本眸色驚懼的她,忽地發出一聲輕笑,一把推開了梁靖城,像丟棄一個玩物。
而後側身將手臂搭在貴妃榻的扶手上,饒有興致的盯著溫行玖進來,仿佛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期待父母親承諾了一年的禮物。
溫行玖一身輕薄的蠶絲直裰,他那原本丰神俊朗,滿是少年人神采飛揚的臉上,此時卻因烈日下匆忙趕路,而泛著異樣的潮紅。
他本就神色憂慮,當他走進月洞門,看到之前被遮擋在視線之外的柳珠時,眉心不由一跳,眼中當即便漫上一層心疼與憤怒。
蕭棲遲恍若未見,從貴妃榻上放下腿,站起身,手裡捏著團扇,輕鬆愉快的朝溫行玖招手:「溫公子,快過來。」
她神色乾淨的就好似春日桃花下初遇的少女。
溫行玖不解其意,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跳。他強自壓下心頭的厭惡和憤怒,盡力不去看跪在地上滿身血痕的柳珠,換上一個笑臉,迎上前去。
見溫行玖走過來,蕭棲遲興奮的在梁靖城耳邊低語道:「快,去,讓柳珠抬頭看我。」
梁靖城含笑應下,走到院中間,命兩旁的小太監,硬生生扣住柳珠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一張被淚水覆蓋的驚恐面孔,出現在眾人眼前。
見溫行玖過來,蕭棲遲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將他拉至近前,靠進他的懷裡。
舉止之親密,神態之甜美,恰似一個剛陷入熱戀的少女。
蕭棲遲面上笑意極美,那雙媚如絲的柳葉眼,一直看著柳珠。
當她看到柳珠眼中,心愛之人同旁人親近溢出的心碎時,心中的興奮近乎到了極點。
溫行玖身子一僵,只覺格外不適。他和蕭棲遲雖有婚約,但尚未成親,這般親近,於禮不和,且他也不想和蕭棲遲親近。溫行玖脫口而出:「殿下,不妥。」
蕭棲遲不退反進,巧笑道:「你是我未來的夫君,有何不妥?」
溫行玖乾笑一笑,眼下他心裡惦記著柳珠,心頭愈發焦急。
蕭棲遲忽地將柳珠扣進公主府,八成是已經知曉他們之間的關係。可若是已然知曉,為何還會對他這般笑意相迎?
溫行玖忍下心頭不適,笑著捏住蕭棲遲的肩膀,將她從懷裡拉起來,含笑溫柔試探道:「殿下怎抓了我府上的婢女?」即便是皇帝,怕是也不能毫無原因的搶抓別人府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