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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棲遲聞言亦是蹙眉:「可是用藥不好?什麼藥對他的傷最好,大夫你儘管說,我一定全部找來。」
大夫嘆息搖頭:「老夫的藥和方子都沒問題,許是六殿下身體底子差的緣故,我再加些補元氣的藥進去。」
說著,大夫便去一旁重寫方子,蕭棲遲補話道:「勞煩大夫。」大夫起身行禮,重新提筆坐下。
蕭棲遲命眾人退後些,自己走上前在裴煜身邊坐下,而後道:「以後別再這麼衝動,自己的身子要緊。你別擔心,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
裴煜輕笑,將目光移去了一旁:「多謝公主殿下。」
聽裴煜這般疏離的說話,蕭棲遲眉眼微垂,示意眾人退下,而後伸手握住裴煜的手,說道:「你還在怪我?」
裴煜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目光依舊看著別處,對蕭棲遲道:「我如何怪你,你也有你的難處,我明白……」
他理解,在太后的威壓下,她無力左右自己的婚姻大事。而這件事,也讓他清晰的意識到,他和蕭棲遲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說白了,她這樣的身份,不是他這個如狗般的質子所能肖想的。他沒有能力去改變她的人生軌跡,而她也反抗不了太后,他們之間的感情,近幾年之內,都無法擁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誰能接受自己心愛的人身邊有別人?她畢竟已經成婚,以溫家那樣的家世,會不催嫡子嗎?畢竟是夫妻,命運也會將他們綁在一起,他們會一同出入各種場合,一同生活。久而久之,還會相對冷漠嗎?他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賭這個未知。
如果繼續下去,他預見的到,以後的日子,對他來講,每一日都是折磨。只要她片刻不在自己的視線里,他可能就會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跟駙馬在一起。
分開,然後相互忘記,對他們來講,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蕭棲遲看著靠在枕上,望著房梁的裴煜,而後道:「你理解我,但你不接受是嗎?」
「是。」裴煜回道。
蕭棲遲忍住淚水,咬著唇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哽咽道:「無論你信不信,我不會與駙馬有任何親密之舉。他有心愛之人,我同你說過。除卻這紙婚書,我們還是我們,你為什麼不肯予我半分通融?」
裴煜自嘲一笑,繼續和她在一起,像以前一樣?那他成了什麼?外室?還是男寵?即便如今身陷囹圄,但他還不至於糟踐這份傾心以待的感情。
裴煜深吸一口氣,眼神如一片死灰,聲音平靜到毫無波瀾,「這些時日,感謝長公主殿下相助,裴煜銘記於心,來日自當湧泉相報。待傷勢見好,我自會回順聖驛館,願公主千歲安康,無憂亦無懼。」
「裴煜……」蕭棲遲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裴煜你別衝動,你再好好想想。」
裴煜抬手,臂上稍一用力,從蕭棲遲手中拽出了自己的衣袖。蕭棲遲本欲繼續說些什麼,卻忽然瞥見他手上的血跡,手裡似乎還握著什麼。
蕭棲遲忙一把拉過他的手,問道:「你手怎麼了?」
裴煜低眉,看了看自己還一直握在手中的玉梳,才發覺手心被玉梳未磨平的稜角劃破,心底自嘲的笑意愈加濃郁。
「不勞殿下費心。」他正欲抽回手,卻被蕭棲遲牢牢握住,扳開他的手指,「你別這樣,你手受傷了。」
怕那玉梳也傷到她,裴煜終是沒忍心,鬆開了手,未完成的玉梳沾著他的血,靜靜躺在他手心中。
蕭棲遲問道:「這是什麼?」
裴煜側頭看著別處,沒有說話。蕭棲遲看到那翡翠的形狀,忽地意識到什麼,問道:「你這十幾日不在,就是去做這把玉梳?」
裴煜沒有說話,半晌後,方才抬眼看向她,說道:「對。我本來想,親手做好這把玉梳,將它送你。眼下看來,殿下並不需要。」說著,裴煜復又將目光移走。
蕭棲遲聞言,捧著他的手,忽地抬眼看向他,眼裡盈上一層淚。
前世的裴煜,從不曾送過她什麼玉梳。梳綰青絲,青絲纏人。纏得是心思繾綣,纏得是枕上嬌酣。送梳於女子,送的是終身之約,是白首永攜。
時至此時,蕭棲遲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前世的裴煜,根本就不曾真心的想過一輩子只和她在一起。而現在的這個裴煜,才是真正的愛她。
思及至此,蕭棲遲重新合起他的掌心,將他的手推回去,而後起身道:「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先讓大夫給你看手傷。」
裴煜聞言,苦笑著道:「不必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長痛不如短痛。
蕭棲遲停下腳步,側身轉向他,問道:「你想好了嗎?」
裴煜低聲平靜道:「想好了……」
蕭棲遲復又看了他片刻,沒有再多說,沉默著離開了裴煜的房間。裴煜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伸手蓋住了眼睛,喉結微動,淚水終是從指縫中滑落。
蕭棲遲來到院中,望著漫天的長夜,忽地淚如雨下。
她竟不知道,前世的裴煜到底有沒有愛過她。更不知道他最初說要娶她的話,到底是真是假。為什麼她那麼愛他的時候,他不曾給予她這麼一片真心?為什麼前世那個全心全意愛著的自己,不曾得到過他贈與的玉梳?
而前世那個裴煜卻再也找不到了,這就意味著她永遠也找不到答案。為什麼她做了這麼多,也讓裴煜一點點的痛徹心扉,可為何,那些死死糾纏在心的不甘和絕望,卻不見一點點的消解,反而讓她困惑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