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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的小路上,早已有蕭棲遲安排好的小太監候著。
見許上雲過來,忙上前接過他手裡的東西,陪笑著道:「許大人您來了,殿下已命臣在這裡侯了許久。」
許上雲只道多謝,並未多言。
廂房的門被推開,屋內燭火通明,小太監搬著許上雲的行李,率先走了進去。
許上雲卻在門外緩下了腳步,朝裡面看去。遠比他從前的住所大得多,且屋內的一切,煥然一新,一看便是今日剛打理的。就連桌上平常喝茶的茶盞,都已換成上等薄胎瓷。
小太監在裡間放下行李,走出來對許上雲道:「大人,您在屋裡收拾著便是,剩下的東西,臣去您屋裡給您取來。」
許上雲點點頭:「勞煩中貴人。」
說罷,小太監行禮退了出去,許上雲則繞過屏風,進了裡間。裡間共有兩室,以錦緞隔開,外為書房,內為臥室。
許上雲正欲去內室收拾東西,卻瞥見書桌上的筆架。一整套翡翠玉筆,大小不一,整齊掛在上面。筆架旁便是一台端硯。
他眸光微動,輕吁了一口氣。這些東西他都曾見過,是先帝在時,賜給公主的。沒想到,她都給了他。
他不由走上前,修長的手指,摸上冰涼的筆骨。其實她不必待他這麼好,左右於他而言,一心所願便是守護在她身旁,其餘有或沒有,並不要緊。但她既給了,他用便是。
許上雲唇邊漫過一絲笑意,轉身進了臥室,重新取出自己衣物,逐一拾掇。
他的東西很少,小太監跑了兩回,便已搬完,上前來跟他行禮:「大人,都已搬來,那臣退下了。」
「殿下呢?」許上雲問道。
小太監回道:「殿下今日和六皇子在水榭聽書,眼下還未結束。」
許上雲點點頭,示意小太監退下,聽書還未結束,想來等結束她也困了,昨夜又是專程為解釋而來,今晚應該不會再來找他。
他素有自知之明,不會報無謂的希望,想著,便轉身往淨室走去。
幾桶涼水從頭衝下去,精壯的身軀上當即便掛滿水珠,一頭青絲亦如瀑般順水潺潺。許上雲閉目深吸一口氣,方才整個人鑽進浴桶中。
而公主府後院內,閒適了一整日的蕭棲遲和裴煜,這才一同踏月而回。
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二人之間說話已越來越自然,相互調侃打趣,說笑玩鬧,儼然已像認識許久的朋友,全無最初的客氣有禮。
一路行至裴煜廂房外,蕭棲遲停下腳步,眼裡頗有些依依不捨的眷戀,對他道:「那你早些歇著,再過半月,我三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可能有好些麻煩事等著你,趁她回來前,我們多輕鬆幾日。」
裴煜笑著應下,也不知為何,明明一整天都和她在一起,但是眼下要回房分開,竟還是這般不舍。他點點頭,挑眉道:「聽你安排,你讓上天就上天,你要下海就下海。」
蕭棲遲聞言失笑,好聽的情話裴煜一向信手拈來。當初也是這般,可是後來呢,她連睡晚一刻鐘都要被他責備,說她爽約,說她不在乎他。
想著,蕭棲遲越發覺得諷刺,顯得她笑意愈發開懷。然而從她面上,裴煜根本看不出半點諷刺,只覺不解,他問道:「這麼好笑嗎?」
蕭棲遲笑停,岔開話題道:「明日我們去游山吧,瞧你現在走路,好像已經無礙了。」
蕭棲遲打量他一番,身上穿得是她給做的那幾套衣服中,皦玉色直裰,頭戴銀質雲紋簪冠,周身上下說無可說的貴氣。他包紮的紗布都在肋骨處,外傷基本已經好全,穿上衣服,基本已經看不出什麼傷情。
裴煜點頭應下,眉宇間無不鬆快,狡黠道:「好呀,正好出去透透氣。托長公主的福,我這質子做得,當真要樂不思蜀了。」
蕭棲遲佯裝嗔怒,伸手作勢要打,裴煜撤步一退,順勢躲過。蕭棲遲手打了個空,瞥了他一眼,嗔道:「快回去睡吧。明日起不來就把你扔出府去。」
裴煜忙道:「見你怎麼會起不來?」
話音落,裴煜自己愣住,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哦?」蕭棲遲忙見縫插針,做出一副發現他小秘密的模樣,而後道:「原來這麼想見我啊?」
裴煜一時無言,理智告訴他,無論從哪個方面講,現在都不應該回應她的感情。可是情感上,他內心的情義,早已不受控制的蓬勃萌發。
他忙找補道:「我、我的意思是,我是客,主家相邀,沒有怠慢的道理。」
「行啦……」蕭棲遲那雙柳葉眼中魅色流轉,還帶著些許玩鬧的俏皮:「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我懂,我都懂。走啦走啦,睡覺去啦,明日見。」
說罷,蕭棲遲撇下裴煜,扶了婢女的手,往玉色樓而去。
裴煜看著蕭棲遲離開的背影,忽地覺得,即便他拼命在用理智抗拒,可這般的相處,宛如春雨般潤物細無聲,根本無從抵禦。只要他無法控制自己動心,就難免會有回應。
想起蕭棲遲的婚約,忽如一根針刺在他心上,在她帶來的無限歡欣中,傳來一陣隱秘的疼。
他看不見他和蕭棲遲的未來在何處。若她無法退婚,豈非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嫁別人?這一刻,他悲哀的察覺,仿佛他和蕭棲遲,能擁有的只有眼前,所有這些歡愉,都是偷來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