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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蕭晚遲看向裴煜,忽地道:「六殿下,你想不想回大梁?若是你能回去,見面三分情,看在你的面子上,陛下怎麼都會對隋昭儀網開一面。」
裴煜看著蕭晚遲期待的眼睛,有些發愣。
蕭晚遲確實在騙他,也確實利用隋昭儀設了局。眼下她話里話外,看似都是在想法子救隋昭儀,可一旦她助自己回大梁,無可避免的就會成為他的恩人,從此兩人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蕭晚遲缺一個皇子做依靠,他則缺一個回大梁的契機和助力。明知蕭晚遲在騙他,可面對她開出的條件,裴煜依舊止不住的心動。
終歸是利用,各取所需,那他為何不借一借蕭晚遲的東風?
念及此,裴煜順著蕭晚遲的話問道:「敢問賢娘娘,如何回大梁,又該如何救隋娘娘?」
蕭晚遲一聲重嘆,對裴煜道:「我眼下已是到了窮途末路,兒子夭折,唯一的姐妹被禁足,在後宮裡孤立無援。好在,母后疼我,我想去求求母后,讓她說服皇帝,准許送質子歸國,如此這般,想來尚有些機會。」
蕭晚遲的提議,確實很誘.人,他也很動心。若是沒有蕭棲遲,一無所有的他,一定會孤注一擲的應下。可是現在……他不能不顧及蕭棲遲的感受和想法,須得回去和她商量一番。
念及此,裴煜對蕭晚遲道:「賢娘娘心系隋娘娘,我甚感念,但隋娘娘已因我的事惹了父皇不快,我怕賢娘娘為我說情的事一旦被父皇知曉,怕是也會受我牽連。所以……賢娘娘,容我想想。」
蕭晚遲沒想到裴煜會拒絕,她雖沒有見過裴煜,但裴煜這些年的處境,她一清二楚。如此窮途末路之境,面對她給出的條件,他難道不該緊緊抓住?
到底是什麼絆住了他的腳?
念及此,蕭晚遲忙道:「我不要緊!要緊的是你隋娘娘。我身為一國公主,即便為你籌謀的事被你父皇知曉,他也不會輕易動我。但是你隋娘娘不同,她已經被褫奪封號,禁足宮中,危在旦夕!我都敢為她放手一搏,你又何須瞻前顧後?」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就差直言他不孝,不念隋昭儀恩情。裴煜沉吟片刻,起身行禮,對蕭晚遲道:「賢娘娘,勞煩你給我些時間,明日,我必給你答覆。」
蕭晚遲聽罷,還能說什麼,只得道:「希望你儘快做決定,隋昭儀等不起。」
裴煜微微垂眸,避開了蕭晚遲的目光。
二人一席話畢,一同去後花園找蕭棲遲,找到她後,又一同逛了逛,蕭棲遲便藉口裴煜傷未痊癒,告辭回府。
回到府中,蕭棲遲和裴煜一同進了玉色樓。蕭棲遲命人備午膳,自己則去更衣,裴煜在屋中靜候,目光一直看著窗外,卻沒有聚點。
半晌後,蕭棲遲換好衣服,午膳也都一一端了上來。
二人邊吃飯,蕭棲遲邊問道:「怎樣?三姐如果跟你說?」
裴煜便將今日蕭晚遲的話,逐一給蕭棲遲重複了一遍。
蕭棲遲聽罷失笑,蕭晚遲居然想著去求溫太后,指望她同意送裴煜回國。姑且不說溫太后會不會惹這身騷,她恐怕都不知道如今朝堂真正的決策權在陳太師手上吧。
這事註定成不了,蕭晚遲根本無法助裴煜回去,若是她成功了,前世裴煜也不會一直等到大周覆滅,才趁機回國。
念及此,蕭棲遲沒多說什麼,只問裴煜:「那你呢?你怎麼想?」
裴煜今日一直有些食不知味,索性放下筷子,對蕭棲遲道:「我想答應。」
蕭棲遲夾菜的手,在一瞬間凝滯,抬眼看向他,靜候著他後面的話。
裴煜眼眸微垂,復又看向她,似是下定決心般,推心置腹道:「我在大周為質已有六年,這六年來的每一天,我都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在哪裡?我是皇子,可我過得卻連一個商戶家的庶子都不如。棲遲……那日在月老廟,我無意與你起齟齬,但凡我是個有能耐的皇子,我又怎麼會懼怕你的婚約,我便是搶,也要把你搶來身邊。」
裴煜言辭動容,命運加注在他身上深沉的痛,讓他在面對動心之人時,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話越說越擲地有聲,也越說越真誠。
他手扶著桌沿站起身,指背上青筋暴露,「我不想一輩子都這麼無能下去。棲遲,我每日都可以和你說笑,我甚至可以坦然的接受,現在依靠你生活的事實。但是我無法接受,我一生只能如此!我每一天都在恨自己,恨自己如此無能,恨這可悲的出身,恨生我卻不愛我的父皇,恨裕和郡王每一次的為難。我不想成為一個滿心裡恨的人,可是我意難平啊……」
「賢妃費盡心機,想要拉攏我,我何嘗不知她奸猾狠心?但是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機會,倘若抓住這個機會,我的人生便有破局的可能。再不濟,我至少也能做個有封地的王爺,而不是現在這樣,上天賜予我的緣分就在眼前,我卻連能不能娶她都不確定。」
身困囹圄太久,久到他有時候都會恍惚,他是否生來就該過這樣的人生,他是否生來就不配做一個耀眼燦爛的人。對自我的厭恨,每一日都在折磨他。
若再不能等來一個破局,他心中明白,等他的,要麼就是一灘徹底放棄自己人生的爛泥,要麼就是汴河冰涼的水。
在一起這麼久以來,蕭棲遲還從未見過裴煜這般跟她吐露心聲。她理解裴煜的每一句話。也理解,裴煜面對蕭晚遲的提議,想要抓住這個機會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