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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拜堂的前一日,他會拜託白洲將心臟換回他自己的,從此以後,他便帶著宋鼎鼎隱居山林,過普通人的日子。
可在裴名聽到她的聲音後,他便知道,自己所計劃的一切,都被顧朝雨打亂了。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不知是被風迷了眼,還是因為看到了她眸中的驚慌。
她腳步踉蹌,撲到裴名的身旁,雙膝跪在地上,伸出的手懸在通紅的熔漿上。
宋鼎鼎終究是晚了一步。
她便眼睜睜的看著顧朝雨,就在她面前,抱著她們一起通宵熬夜納出來的鞋,掉進了沸騰的熔漿。
她的大腦似乎宕機了,此時此刻,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了。
只眸中清晰的映出顏色鮮紅的熔漿,那咕嚕嚕的聲響,猶如氣焰囂張的怪物,在眼前逐漸扭曲。
她聽見自己嘶啞的嗓音,像是脫虛一般,從喉間無力的發出:「為什麼鬆手?」
這話是在問裴名,可裴名身後的玉微道君,身形卻也不著痕跡的顫了顫。
為什麼鬆手?
顧朝雨最開始縱身一躍,就在玉微道君身後的不遠處,是他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她。
然而就在火山熔漿內傳來守護神的聲音後,他聽見守護神說,要召喚人將七顆吞龍珠並著心中最在意的人,一起獻祭給火山。
他看著裴名的臉,遲疑了。
如果召喚人是他,那他心中最在意的人,便是裴名無疑了。
玉微道君恍然間,想起了宋鼎鼎的問話。
——若是湊齊七顆吞龍珠後,需要獻祭裴小姐才能召喚神龍,你會犧牲裴小姐嗎?
他當時如此篤定著心中的答案,以為自己不會動搖,可在跟裴名冰釋前嫌後,他才發現,自己開始猶豫了。
守護神並沒有說過,召喚人必須是他,倘若這般,那召喚人為何不能是陸輕塵?
這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眼前是顧朝雨自己不想活了,只要他鬆開顧朝雨的手,成全了她的心意,便能兩全。
這樣一來,他既可以保住裴名,又能向火山獻祭,用吞龍珠召喚出神龍,阻止滅世墮神出世,拯救天下蒼生。
就這般想著,玉微道君在顧朝雨的聲聲哀求下,在陸輕塵響徹雲霄的嘶吼下,他鬼使神差的鬆開了手。
可顧朝雨並沒有隨之墜入熔漿,裴名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旁,就在他鬆手的那一瞬,裴名伸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下落。
玉微道君垂下頭,眸中顯現出一絲痛苦之色。
為什麼鬆手,他為什麼會鬆手?
倘若是為了大愛,犧牲顧朝雨便也罷了,可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而不是看著顧朝雨一屍兩命,被沸騰的熔漿吞噬。
他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為了自己的私慾,才將顧朝雨的性命置之不顧。
可裴名不同。
倘若裴名想要顧朝雨死,一開始就不會抓住顧朝雨的手。
火山灰滾滾向上升起,玉微道君唇瓣輕輕蠕動了兩下,似乎是想解釋什麼,卻被裴名乾澀的聲音打斷:「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盡力了……」
宋鼎鼎猛地抬起頭,充盈著淚水的眼眸,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你是為了成全她,還是為了自己的私慾?」
「你了結黎枝的性命,將她的心臟剜出來的時候,也是如此安慰自己嗎?」
「你告訴我,黎枝被人肢解後,至少撐了一兩個時辰,只為再見黎畫一面。為何你明明聽見黎畫回來了,卻不讓黎枝見他最後一面?」
「你是為了讓她解脫,還是覺得,總之救不活了,早死晚死都一樣。還不如早些死了,你便能利用她的心頭血,修復混沌鎖了?」
尖利刺耳的控訴聲,像是要將裴名撕碎,他繃緊了脊背,緊扣的牙齒微微發顫,漆黑的瞳孔中,映出迷惘之色。
她怎麼會知道……明明已經是五年前發生的事情了,當時那小院子裡,也只有他和黎枝兩人……
宋鼎鼎像是看出了他心底的疑惑,她收回僵硬的手臂,一把攥住他的衣襟,顫著嗓音道:「你還記得嗎?在抵達貪歡城之前,我們曾一同昏迷過……」
「第一次是在清平山莊,第二次是在金寺,我兩次通過吞龍珠,回到了你的過去。」
「初見在海島,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你以為我是啞巴,便將我帶了回去,我們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夜裡你為我煮茶,還給我拿了你最愛吃的雲片糕。」
「翌日,我不慎撞破了天君與天君夫人的談話,知道了他們要利用你給裴淵換心。我被翠竹關了起來,本想就此離開,但不忍看你這樣死去,我便一直撐著,直到見到你。」
「他們叫來了宋家夫婦,我不敢直接將真相告訴你,就想以遊船為藉口,先將你騙到船上去,待離開海島再將真相告知。」
「可宋夫人給我下了迷藥,我醒來時,已是在回宋家的途中。我以死相逼,趕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到了海邊。」
「你那日穿了蜜合色綾衣,我看見了你,但翠竹從身後偷襲了我,為了能活下去,我不得不選擇離開。」
「我臨走前,拼死在沙灘里,埋下了初見那日你遞給我的手帕,只盼著你能知道,我沒有不辭而別。」
「第二次回到過去,我成了一抹幽魂,沒錯,就是那個被白洲用混元鼎,鎖了一個多月險些被煉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