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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洲搖搖頭,見白琦哭紅的眼睛,喉嚨里堵著血塊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憋了半晌,還是勉強將腥甜的血咽了回去:「爹沒事……」
話音未落,深林中突然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低吼,那聲音似是鳴叫,又像是轟轟雷霆之響。
聽到這聲音,白洲本來就煞白的臉色,一下更白了。
——這是雨澤獸發出的吼叫聲。
雨澤獸被貼了符咒的鏈鎖綁在神仙府門外,已是不知多少年了,它雖是上古神獸,卻對旁人軟硬不吃,他用了數十載也沒能靠近它三步之內。
喪命在它口中的人,不計其數,它可從來不分黑白好壞,逮著誰吞誰。
它怎麼掙脫符咒,從神仙府外跑了出來?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個鼎
◎奔赴◎
這場面還沒剛剛有些轉機, 若是雨澤獸衝上來,不分黑白好壞便將深林中的人一口悶了,那他們未免死的也太冤了。
「快, 快叫他們往後撤——」白洲受了重傷,實在沒力氣再嘶吼, 嗓子裡像是卡了淤血, 聲音滿是破碎。
白琦也注意到了遠處滾滾響起,猶如天雷般轟鳴的吼叫聲, 她立刻會意白洲的意思, 扯著嗓子喊道:「不要打了, 退後,都退後……」
說著,她一手攙扶著白洲, 準備去拖那癱倒在半截樹幹下的黎畫。
白洲見自家女兒行走吃力, 頓覺愧疚, 只覺得自己猶如累贅般。
他頓住腳步,彎下腰重重喘了幾聲, 用著幾乎麻木的手臂, 扶住了一側的樹幹:「你去救他, 不用管我。」
白琦眸中滿是不解, 憶起白洲方才吐血的模樣:「可是……」
「我可以自己走。」白洲看向遠處已是筋疲力盡, 渾身是血的宋家家主,猛地咳嗽著打斷她:「我去看看他還活著沒有。」
眼看著雨澤獸的聲音越來越近, 白琦咬牙點點頭:「你千萬莫要逞強, 我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便來接你。」
白洲有氣無力的笑了笑, 沾著鮮血的手臂抬起, 似乎是想拍了拍她的腦袋,可眼角瞥到手上的髒污,還是頓住了動作。
他目送著自家女兒遠去,隨後踉踉蹌蹌地扶著樹幹,走向倒地不起的宋家家主。
白洲已是打算好了,反正自己年齡到了,算是活夠了,便是被雨澤獸一口吞了,那也不虧了。
這些年,他從未將自己喪妻的痛苦表露出來,可心底難免是怨恨白琦的。
他總覺得,若不是生白琦時,他妻虧損了元氣,又怎會在過後的幾年重病不起,撒手人寰。
因此,他很少給予白琦父愛,甚至很少像是尋常父親般,悉心管教過自己的女兒。
他們的相處模式,一直是聚少離多,白琦便在神仙府內被放養著長大,染了一身驕縱的壞毛病。
直到白琦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白洲才猛地發現,自己將痛失所愛的責任都歸咎到了白琦身上,也因此錯過了女兒最重要的成長過程。
若不是宋鼎鼎告訴他,他去世的妻子仍在人世,所謂的『重病離世』不過是他妻子為擺脫他而演的一場戲。
若不是親眼看到宋鼎鼎如同他妻一般,不惜以性命為代價,只為逃離裴名身邊。
他或許還不曾意識到,曾經的他,錯的到底有多離譜。
不論當初的他,有多愛他妻子,都不該以愛為名,猶如籠中鳥兒般,將她束縛在身側。
他創造出情蠱,以此自我欺騙多年,可真正的愛,哪裡是強取豪奪來的。
他從未尊重過她,失去她也不過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情,可笑他這麼多年都沒想通這個道理,還將所有罪責都推卸到他女兒身上。
白洲輕笑一聲,抬起有些僵硬的腿,踢了踢倒在血泊中的宋家家主:「欸,還活著嗎?」
那伏在土中,動也不動的身體,微不可見的顫了顫:「嗯……」
白洲忍不住嗤笑著,打趣道:「真是個老不死,這都還活著。」
玩笑歸玩笑,他還是深吸一口氣,俯下渾身鈍痛的身子,拎起宋家家主的右腿,朝著深林深處走了走。
在確保宋家家主不會被魔修攻擊到,也不至於被雨澤獸吞下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朝著原路折了回去。
「你幹什麼去……」宋家家主有些吃力的抬起面目模糊的臉龐。
白洲頭也不回,灑脫地擺擺手:「去履行我的責任。」
他也不管宋家家主有沒有聽懂,拖著一條被黑野豬戳穿的腿,一瘸一瘸地朝著傳來雨澤獸低吼的方向走去。
再是修仙,他們也不過是凡身俗胎,哪裡禁得住雨澤獸這般神獸亂世。
如今裴名無力脫身,他好歹曾是神仙府府主,又與雨澤獸接觸過十幾年,即便他制不住雨澤獸,那能給他們拖延一些逃生的時間也是好的。
白洲受傷不輕,比宋家家主和黎畫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走得吃力,未走出多遠,便與迎面而來的雨澤獸,撞了個正著。
即便他已經看了雨澤獸數載,如今看到它行走時,足有十米多高,震得地面都出現裂痕的樣子,也止不住心顫。
雨澤獸龍首獅身蛇尾並著一雙犄角,猶如龐然巨物般,那漆黑的蛇瞳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從鼻孔中不斷噴出滾雲般的熱氣來。
白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它餓了的時候,就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