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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名輕輕應了一聲:「嗯。」
「過來,我幫你上藥。」
宋鼎鼎看著他的神情有些愕然:「你怎麼知道……」
在她將自己的疑惑全然問出口前,他抬手指了指她後腰的方向。
她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紅著臉頰,連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後腰。
這秘境之中沒有剪裁衣裳的布莊,原本好好的兩件粗布衣衫又被裴名縫合劍傷時,用剪刀將後腰傷口的布料給剪爛了。
她唯一能穿的一件衣袍,便是裴名借給她的綾衣,而剛剛沐浴過後,她將那身綾衣給洗了出來,換上了自己破爛的粗布衣。
此刻她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腰後那塊被剪爛的窟窿里,過著涼颼颼的冷風。
宋鼎鼎攥著手裡的綾衣,微微有些猶豫。
雖然綾衣還是濕的,要不然先披在身上,總比露著後腰過去強吧?
但是就算披上了,他要是非要給她上藥,那她不還是得把後腰上的傷口漏出來?
不過說起來,無臧道君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難道是在她剛剛沐浴的時候?
不能吧,她剛才沐浴時,沒聽見屋子裡有什麼動靜啊。
宋鼎鼎遲疑著,還是沒有將綾衣披上。
這是她最後一件能穿的衣裳了,更何況綾衣是裴名的,屆時還得還給他。
她將綾衣放在了凳子上,跟在那道欣長的背影身後,疾步小跑了過去。
夜風徐徐吹過,樹上枝葉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她赤著腳踩在泥土上,刻意避開了花草,朝著他的方向跟了上去。
裴名停在離懸崖不遠的地方,這裡的小野花最多,如繁星密布在銀河之間,綴滿整個天空。
拂過的風,混合著青草和泥土的芳香,撲面而來,他在綠茵中鋪了一塊柔軟的雪錦布,對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雪錦上。
宋鼎鼎看著他的動作,也不知怎地,突然便想起裴名上午替她清掃石階時,曾在樹影里的大石頭上,墊了他自己的綾衣。
在從白綺嘴裡確定了裴名跟無臧道君沒有關係後,她便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出了腦子。
先不說白綺沒必要跟她撒謊,以無臧道君的性子,連弒母和滅宋家全族的事情都做的光明正大,何必男扮女裝跑到天門宗拜師學藝?
更何況,她穿的這本書叫《徒兒再愛我一次》是師徒虐戀的言情文,她十分確定,這本書的分類是言情沒有錯。
宋鼎鼎甩了甩頭,將奇怪的想法甩出了腦海外,朝著他身邊走去。
「你有藥麼?」裴名坐在雪錦上,側過頭看著她:「還是用我的。」
修長白皙的手指間,輕叩著一隻瓷玉盒子,像是裝口脂的玉盒,看起來小巧玲瓏。
「那個,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來……」
說著,宋鼎鼎便從儲物戒中,取出裴名午時給她的瓷瓶。
傷口在腰後,她雖然看不到,但是手臂卻能夠得到,大不了便摸索著擦藥,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
她也不知道無臧道君來找她,到底為的是什麼,總不可能是專門來給她擦藥的吧?
「坐下。」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十足的壓迫感,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脖頸,壓得她微微有些呼吸困難。
宋鼎鼎在一刻,才清醒的認識到,眼前的人是手上沾滿鮮血,能令人聞風喪膽,可止小兒夜啼的無臧道君。
他早已不是當初心地善良,清雋如玉的少年。
而那個連牽手都會臉紅,恪守禮法,又體貼溫柔的少年,已經死了。
宋鼎鼎覺得胸口有些堵悶,情緒也不由自主的低落起來。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坐在了他的身旁,將手裡的瓷瓶遞給他。
裴名看著她手中的瓷瓶,想起臨來時,黎畫問他的話。
——想必,除了玉微道君,另一個許願得到吞龍珠的人,便是無臧道君了?
他回答黎畫一個『嗯』字,但他並沒有許願吞龍珠。
他撒了謊。
因為他根本沒有許願。
原本,他想直接許願,讓自己喜歡上她。
但這個願望只能在這一層秘境裡實現,等離開了寺院,願望就會破滅,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他沉思了許久,最後什麼願望都沒有許。
宋鼎鼎這一路上來,幫了很多人,卻也得罪了不少人,特別是陸輕塵和席夢思。
前幾日,玉微道君又放跑了那個假扮莊主夫人的女子。
他不確定那女子是否混在隊伍中,還是早已逃離了此地,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有可能會利用許願的機會來傷害她。
就算他最後一個許願,也難保之前進入許願池的人,會不會存著其他的心思,故意留著許願的機會,想等待時機一到,再許願傷她性命。
以防萬一,他便沒有許願。
所以玉微道君問他話,他選擇沉默。黎畫詢問他,他選擇默認。
裴名垂著眸,打開玉瓷小瓶,指尖覆在瓶底上,輕叩了兩下,倒出水青色的藥膏。
說是幫她上藥,其實是想趁這機會,將她後腰的傷口癒合,身為裴名的他不能這樣做,會引起她的懷疑,無臧道君卻沒關係。
蘸著清涼的藥膏,輕輕打轉在縫合的劍傷周圍,指尖所過之處,凝著血痂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