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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家主知道自己左右不了裴名的想法,但不知出於什麼考慮,裴名竟是選擇應下了他的請求。
這一擔,便是數余載。
直到不久前,她被裴名接到了神仙府。
他依舊怨她、恨她,卻也曾禁不住遠遠地,看過她一眼。
她比少時的她更憔悴了,似乎這些年過得並不好,不知她是否也像他一般,日日夜夜活在噩夢似的回憶中,備受折磨。
那一刻,宋家家主似乎釋然了不少。
他原本想將這個秘密帶到墳墓去,只是沒想到,他的女兒會死在他之前。
如今他女兒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便也不用再擔憂她的名聲壞了會如何,他終於可以將這個秘密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口,也終於可以揭開那段塵封的過去。
宋家家主訴說過去時,一字一頓,聲聲如泣:「你身為天帝之子,萬臣之率,卻為一己之私,與魔域公主誕下私生子。」
他指著裴名道:「裴名,他也是你的血脈,可你卻將他當做太子淵的心臟容器,養大他也只為取他心臟。」
「宋家為你鞍前馬後,只因這樁醜事怕外人知曉,便興師動眾,想出一招借刀殺人,將宋家被滅門之事栽贓給裴名……」
許是說到激動之處,宋家家主猙獰的面孔上通著一股紅:「你不是問我,該如何自證身份嗎?!」
「你以為只有你想到了卸磨殺驢,我們宋家卻從未想過往後離了天族,該如何自保嗎?」他冷笑一聲,從袖間掏出一把匕首:「你知曉宋家為何百年不倒,能一直攀附天族嗎?」
短匕刀鞘叮噹落地,鋒利的刀刃露於空氣中,他將刀刃對準自己的手掌心,狠狠割了下去,血液爭先恐後向外湧出,很快便染紅了衣袖。
「宋家人的血,能幫天族修煉丹藥,助長修為,亦可以灼傷天族後人……」宋家家主一步步向前走去,嘴角的笑意越發寒冷:「你敢讓我試試嗎?」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個鼎
◎最後的機會◎
身為天族血脈, 天君早就對宋家家主口中所言的事情有所耳聞,只是他從未放在過心上,認定宋家會永遠臣服於天族。
世間萬物, 只要存在,便會有所謂相生相剋的天敵出現。
宋家乃是一把雙刃劍, 用得好能助天族血脈修為更勝, 用得不好怕是會被這把刃傷了手,
天君並不擔心會被宋家所傷, 因為宋家早已被天族先人馴服, 世世代代為天族所用, 倘若天族想除掉宋家人,便是易如反掌之事,根本無需多慮。
許是未曾上心的緣故, 他方才也是將這一茬拋在了腦後, 壓根沒有記起來, 還有這麼一回事。
這件事情,除了天族後人外, 並無其他人知曉此事。想不到宋家人倒也不傻, 還知道給自己留個後手, 將這不宣於口的秘密世代相傳下去。
「這妖孽, 竟, 竟是天君與魔域之女的私生子?!我沒有聽錯吧?」
「這人道天君是為了救太子淵,才與人生下此子, 為得便是以心換心……若如此說來, 那傳聞太子淵被魔物重傷之事, 莫不是真的?」
「是了!太子淵自從前去除魔回來後, 便一直久居東殿, 未曾露過一面,足足大半個月,才又面色蒼白的出現在早朝大殿上。」
「若此人所說不假,太子淵便是得到了此子的心臟,重獲新生,才有機會露面於大殿……」
眾人議論之聲不絕於耳,輿論明顯傾倒向裴名那一方。
天君聽得濃密的眉毛擰緊,顯然有些焦躁,他本意是想借鬼皇之手除了裴名,卻不想被曝出天族與宋家的秘密,甚至連裴名的身世也在這風口浪尖上被現世於眾。
倘若此地只有天族之人,眾人尚且能顧著他天君的顏面,不敢議論紛紛,即便心中有何疑惑,也要強忍不發。
他便可以等到處置完裴名,再想法子攻破宋家家主口中所謂的真相,讓今日在場的天族人乖乖閉口不談此事。
然而鬼皇與鬼界之人皆在,宋家家主便是覺得人言可畏,想趁此機會,在大眾之前洗清裴名身上的污點。
天君此時落了下風,處於被動,想要證明宋家家主說的話都是胡言亂語,便要接受宋家家主的挑釁。
也就是說,他必須要證明面前這個被火燒的面目全非的男人,並不是宋家家主,才能將其他有關裴名身世的『流言蜚語』一併攻破。
而證明此人不是宋家家主最好的方式,便是讓此人試試,看此人的血,到底能不能灼傷天君。
但問題是,天君明知道此人就是宋家家主,也清楚宋家人的血可以灼傷他,他又怎麼會坐以待斃,任由宋家家主胡來。
天君像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聽著越來越多,難以抑制的嘀咕聲,他眼神越發陰鬱,冰冷的似是幽幽深潭,隨即便惡狠狠地看向了晟同君。
晟同君乃天君的左膀右臂,前來神仙府解救太子淵,捉拿裴名,自然也是要陪同在身側的。
聽著宋家家主字字誅心的控訴聲,他心中竟是升起了一陣奇怪又複雜的情緒——幾近於頂端的罪惡感,混雜著埋藏多日的快意,仿佛臨潮前的涌動。
晟同君本以為滅門宋家後,大仇得報,他心中的憤恨便會得以平息。
可是並沒有,他一閉眼就能看到赤離君被海水泡到面目模糊的身軀與面孔,像是泡發的粉黃海星,又似章魚腳的窟窿般千瘡百孔,散發著腥臭的腐爛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