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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她的身子在不斷腐爛,他尚且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告訴自己,她不過是藏了起來。
一想到她的離去,裴名便失去了生活的動力,被滿腔的悲慟填滿,他的每一個器官,每一滴血,都在叫囂著思念。
他不斷回憶著過去,可那些記憶如此真切,又顯得如此虛無縹緲。
他後悔了。
他應該在她闔眼之前,抱一抱她的。
他後悔了。
他不該解開契約,這樣上至碧落下至黃泉,他都能有辦法找到她。
裴名俯下身,將兩指放在黎畫額間:「我以神仙府府主之名,與你解除契約,從此,各不相欠。」
黎畫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白芒在眼前暈開,他已是解除了兩人間的契約。
他從袖間掏出慈悲,遞到黎畫面前,面色平靜地叮囑著後事:「我死後,將翠竹與天君夫人封印於混元鼎中,我以神之名義,詛咒翠竹永世不死不滅,不得超生。」
「她要與天君夫人的屍骨此世相對,日日夜夜,永無盡頭。」
黎畫怔住:「你要做什麼?」
裴名將慈悲放在黎畫掌心中:「剖出我的心臟,換她復生。」
「倘若要有一人活著,飽受思念的折磨,無時無刻不存活在過去和回憶中,每一瞬都在品嘗離別的悲慟……我希望那個人,是她。」
完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個鼎
◎大結局(下)◎
八月, 茂密的樹葉間傳來陣陣蟬聲,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桂花香。
市中心的醫院裡人來人往,正午時, 開著空調的屋裡涼氣打在身上,催的人昏昏欲睡。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 兩個年輕的護士說說笑笑, 手裡挎著食盒進了屋子。
見穿著白色短袖開衫大褂的女子,懨懨趴在桌子上, 手肘撐著下巴, 仿佛隨時都會睡過去的樣子。
倆人將飯盒推了過去, 有些八卦地靠了上去:「小宋姐,你這次的相親對象怎麼樣?」
被稱為『小宋姐』的女子,緩緩抬起頭。
細碎的陽光照在她臉上, 在她鬢間籠上淡淡的光暈, 柔和恬靜, 映得她皮膚雪白細膩。
她指尖推了推鼻間的鏡框,什麼都沒摸到, 虛晃一下, 她才恍然反應過來, 自己前段時間去做了雷射手術, 如今已經很久都不帶眼鏡了。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就像她已經離開裴名七年時間, 明明他的模樣都在記憶中漸漸模糊,可她還是至今難以釋懷。
七年前, 宋鼎鼎被翠竹剜心後, 強撐著用最後的親密度, 與系統兌換了可以重新說話的能力。
她本以為, 自己沒有理會系統催促離開的請求, 見到裴名,便是她生命的盡頭。
可在她閉上眼的前一瞬,那久久沒有動靜的系統,竟是再次響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是系統久久得不到答覆,要將她強制返程的通知。
就這樣,她被強制送回了自己的世界。
醒來後,宋鼎鼎的心臟病奇蹟般恢復了。
她被分配到醫院裡實習,實習期滿,大學畢業後,又去考了研究生。
研究生畢業,考下醫師資格證和執業醫師證,經過規培,被市中心的三甲醫院內科錄取。
她像是將前半生的運氣,都攢到了現在來用,一路順風順水,生活趨於平靜,過上了她從小就期盼的生活——沒有疾病,事事順遂。
但宋鼎鼎過得並不高興。
她經常在噩夢中驚醒,夢到翠竹剖心的畫面,夢到自己躺在棺材裡,夢到自己泡在滿是鮮血的水裡……又或者,夢到裴名愛上了別人。
然而驚恐之餘,她又有些慶幸。
因為有些人,也只有在夢裡才能見面。
她明明牴觸這些夢境,又貪婪地希望能在夢境裡多見到他幾次。
可她到底操控不了自己的夢,她已經很久沒有再夢到過裴名了。
宋鼎鼎聽人說,總是夢見一個人,是因為那個人也在牽掛著她。
所以她想,七年時間,或許他已經將她淡忘。
她應該高興,心底卻溢滿痛苦。
她無數次安慰自己,她與裴名之間所發生過的事情,以及那些占滿她腦海的回憶,或許只是她曾經的一場夢。
但越是這樣勸慰自己,她便越難過。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為什麼走不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
宋鼎鼎的沉默,讓輕鬆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其中一人用胳膊戳了戳另一人,示意她不要提起相親這件事。
她們兩人才來醫院沒多久,是大四送來醫院實習的醫學生,被分配給了宋鼎鼎帶。
許是因為宋鼎鼎和別處科室的醫生老師不一樣,別人都將實習生當苦力使喚,只有她性格溫和,好相處又事少,她們兩人整日像是跟屁蟲一樣粘在她身邊。
宋鼎鼎相親的事,幾乎是醫院裡人盡皆知的事情——早先有相親對象來醫院裡鬧過一次,讓她在醫院裡出了名。
起因是那個男人對宋鼎鼎很滿意,不管是工作還是長相,她身上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然而宋鼎鼎一見面就將他婉拒了,在說明自己被家人逼著相親的情況後,便不再回復他的微信。
他認為自尊心受損,發微信無果,便來醫院裡找宋鼎鼎大鬧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