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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少年死無全屍的悽慘模樣,原本擋著路,念著法不責眾的門人,心頭皆是一顫,而後隨之襲來的恐懼,令他們急忙躲開了路。
狼狽摔在四處的幾人,因弒主背棄契約,那契約的效力顯現出來——幾人蜷著身體,面目猙獰可怖,由頸間向上蜿蜒的青筋凸起,慘叫聲交疊響起,為深白的月光添了幾分陰冷。
「畜生,你不得好死……」其中一人,瞪著灌滿鮮血的眼眸,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間一字一頓的擠出一句咒罵:「像你這樣的人,怎配擁有愛?即便我不入輪迴,魂飛魄散,也要詛你孤身至死,永失摯愛……」
面對那人不堪入耳的謾罵,裴名恍若未聞,可聽見那人的詛咒,他眸光微爍,緩緩抬起了漆黑的眼。
掌心收緊,下意識擁住了她冰冷的屍體。
孤身至死……永失摯愛?
裴名看著宋鼎鼎的屍體,神色恍惚一瞬。
這是宋鼎鼎對他的報復嗎?
因為他誤會她,利用她,對她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所以她拼盡全力的逃離他,在退無可退後,選擇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他唇畔勾起半分弧度,像是自嘲,微微苦澀。半闔的眼眸輕抬,朝著詛咒他的那人瞥去,不等他動手,那人已是承受不住契約的折磨,拔劍自刎,了斷了自己。
裴名抿住唇,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府門,聽著餘下三人痛苦的低吟,心中油然生出一絲悲涼。
他這人,生來遭人厭棄。
親生母親將他當做交易籌碼,親生父親將他當做器官容器,繼母待她極好,卻是為了煉化他體內的煞氣,讓他的心臟更好地適應裴淵的身體。
哪怕是秀姐,都有人甘願為之奔赴黃泉而無懼,可放眼這萬千世間,卻無一人願為他付出半分真心。
而唯一曾真誠待過他的女子,也因過往的誤會,被他一步步親手逼死。
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挽回不了被他傷透的心,更無法跨越生死間的距離,將她留在身邊。
「裴名——」他身後傳來白洲的喊叫聲,那低沉微啞的聲線中,帶著一絲愧疚:「你可要想清楚啊!」
走出了這道門,裴名便失去了最後的庇佑,成了鬼皇與天族粘板上的魚肉。
白洲額間滲著稀散的汗水,喉間不由自主得吞咽著唾液,似乎是緊張極了,眼睛死死盯著那道定住不動的背影上。
同他一起追出來的宋鼎鼎,面上的神色仍帶著些恍惚,許是還未能將剛剛發生的事情消化掉。
她的目光從那片滲人的血泊與支離破碎的屍體上,緩緩向上移動,視線猶如凝結的膠水,掠過眾人驚恐的表情,最終落在了他染血的衣袍上。
即便是醫學生,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屍體,也禁不住有些反胃。
血液黏稠腥氣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著,混著潮濕陰冷的味道,像是海鮮市場的氣味。
兩道視線,皆是一瞬不離的盯著他看,裴名卻似乎並未感覺到,只是停留了頃刻,便邁步朝著門外走了去。
直到門外響起了雨澤獸的咆哮聲,才令陷入滯泄的宋鼎鼎回過神來,她顧不得那痛不欲生在地上打滾的三人,急忙飄了出去。
她就慢了一步,裴名已經不見了蹤影,幸好白洲追了出去,宋鼎鼎便緊跟在他身後。
她心中亂如麻團,腦子似是漿糊一般,已經做不得任何思考,卻也忘了對裴名的憎恨厭惡,只有溢出心間的擔憂,猶如黑色巨洞一般將她漸漸吞噬。
不知何時,白洲倏地停住了腳步,宋鼎鼎收不住腳,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引得他打了個寒顫。
她抬起頭,看向前方。
黎明時分,遠山連綿起伏,漂浮著的雲層藏在料峭的山澗。晨光微熹,金黃色燦燦的光傾斜著落在裴名肩後垂散的銀髮上,美的像是一幅山水畫。
林中鳥輕啼,鳴聲悠揚迴蕩在耳邊,他掌心貼著她的鬢髮,拂過懷裡失去溫度的女子,似是想為她冰冷的屍體,添一分溫暖。
可他本就是活死人,連血液都是寒的,又怎能溫暖得了她。
宋鼎鼎喉間一酸,來不及難過,聽見有人高喝一聲:「孽畜,你將太子淵如何了?!」
聽到這憤慨的低吼聲,她才恍然發現,那遠山上黑壓壓的兵甲,與身著銀白盔甲的天兵連成一片,像是世間盡頭的天際線。
——或許,你可以找那鬼皇幫忙,救回弟妹。
——我左右跑不掉,鬼皇該是就在府外候著,你走出神仙府就能見到他。
——裴名,你為修復顧朝雨的殘魂,盜走了鬼皇的法器修魂塔,你以為你走出這道門去求鬼皇,他會大發慈悲的幫你嗎?
——府外便是天族與鬼界的圍剿,你這是過去送死啊!
裴淵與白洲剛剛在院中對裴名說過的話,猶如鬼魅般,在耳邊倏地響起迴蕩,久久不絕。
宋鼎鼎突然反應了過來。
她一直防備著裴淵,用了許久將裴淵的獻計一點點消化掉,尋找著他計劃中的陰謀與漏洞。
她想來想去,也只是尋出一處不妥,便是她用混元鼎逼出自己的魂魄,待假死後,魂魄不能長時間留在混元鼎中,否則將有魂魄被混元鼎煉化的可能性。
因此她嘗試著先用混元鼎逼出魂魄,再讓白琦想辦法將她的魂魄,從混元鼎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