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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鼎鼎將涮好的毛肚沾好蘸料,送到夫人面前:「夫人嘗一嘗味道如何?」
夫人聞不得飯菜味,但面前擺放著的都是新鮮食材,除了隱隱飄來的香辣氣息,竟是沒有一點讓人作嘔的感覺。
她咽了咽口水,在莊主期盼的眼神下,微微張開口,就著宋鼎鼎的手,咬了一口毛肚。
蘸料包裹著鮮嫩的毛肚,口感脆嫩,略有嚼勁,可謂是麻、辣、爽、脆,缺一不可。
見夫人表情有些細微的變化,宋鼎鼎將肥牛和鴨腸、腰片等食材放入中心格,默數十多秒便撈起來,而魚豆腐、撒尿牛丸、墨魚丸、黃喉、麻辣牛肉等食材則放進十字格里煮上兩分鐘。
「好吃!我從未吃過這樣新鮮感十足,味道又如此無法描述的美食!」
夫人一口接一口的吃著,額間大汗淋漓,嘉多寶和呂察兩人在不遠處的冰塊後,拿著芭蕉扇用力扇風,化開的冰塊寒氣朝著火鍋那邊吹去,涼颼颼的,倒是讓人感覺舒適。
竹苑裡的竹香味,漸漸被那香辣的火鍋底料氣息取而代之,隱隱隨風飄到黎畫面前,他禁不住心中暗想:阿鼎做的食物可真饞人。
就連方才將眼睛按在頭頂上的陸家御廚,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臉上的表情越發複雜難看。
宋鼎鼎在餵食過程中,不時與夫人聊上幾句,而莊主見夫人興致這麼高,偶爾也會插上兩句。
一時間,竹苑內的氣氛融洽至極,倒讓人忘了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眼前只有饞人的紅油火鍋。
宋鼎鼎一邊拿著竹筒下蝦滑,一邊在暗中觀察著夫人和莊主,夫人還是像上次一樣,聊起來的事,大多是過去發生的趣事,很少談及現在的生活。
而莊主對現在也是避而不談,只聊兩人剛見面,以及相識、相知和相愛的過程。
兩人談笑風生,莊主看著夫人的眼神充滿愛意,夫人對莊主也是依賴至極,完全不像是有過什麼隔閡的樣子。
這讓她不由得疑惑,莊主和夫人是都認為現在過得不快樂,才會不斷回憶過去嗎?
可他們明明看起來這樣相愛,甚至連過去一件芝麻大的小事都記得巨細無比。
她覺得這清平山莊,看起來表面風平浪靜,卻是疑點重重,每一樣事情都透著古怪。
這頓火鍋,夫人足足吃了一個時辰,而宋鼎鼎就站在一旁伺候,站的腰疼腳麻。
總體觀察下來沒什麼太大收穫,莊主和夫人像是根本不記得昨天顧朝雨闖進過竹林。
甚至她有意無意的提起昨夜打雷,問候夫人睡得如何,夫人也表現的毫無異常,只說自己夜裡睡得沉,什麼都聽不見。
宋鼎鼎不敢再說得明顯,怕打草驚蛇,便只能就此作罷。
夫人用過餐後,莊主對她表達了感激之情,並表示夫人即將要午睡了,讓管家送他們離開。
走出竹林,陸家御廚在白綺逼迫的眼神下,躊躇著,朝著宋鼎鼎跪了下去,他嘴唇蠕動兩下,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爺,爺爺……」
白綺滿意的點點頭,將匕首扔到他腳下:「還有你的舌頭。」
他看著腳下的匕首,瞳孔微縮,不知過了多久,手臂顫顫巍巍的伸了過去。
舌頭,舌頭對一個廚師來說多麼重要,然而他現在卻要因為自己的高傲自負,而永遠失去這珍貴的東西。
想到這裡,這五大三粗身長七尺的漢子,竟是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待他哭得嗓子都啞了,便抹著淚水,緊閉著眼睛,緩緩提起了匕首,伸出了自己的舌頭。
「夠了。」宋鼎鼎喝止一聲,奪過他手裡的匕首:「總之我要你的舌頭也沒用,你就當欠我一個人情。」
她早就知道陸家御廚做的飯菜,夫人不會吃。
初見聊天時,她在和夫人的溝通中,得知莊主已經為夫人請過很多頂尖的廚子,那些山珍海味,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裡游的,夫人早就吃膩歪了。
陸家御廚做慣了珍饈美味,與莊主請來的大廚沒什麼區別,沒有些新花樣,夫人定是一樣嫌棄他的廚藝。
當時她便想到了火鍋,然而玉微道君橫插一腳,說讓陸家御廚來做,順帶又貶低了她一番,那她自然不會上趕著幹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要不是剛剛陸家御廚太高傲自大,連最起碼對人的尊重都沒有,她也不會閒的沒事,跟他打這個賭。
見這廚子有氣血,還知道遵守諾言,應該也不是什麼太壞的人,她又何必為一時慪氣,毀人家廚子一生。
宋鼎鼎將匕首還給了白綺,便回了水蓮榭。
留下陸家御廚,不住的對著她遠去的背影磕頭。
白綺臉上笑得甜蜜,看得黎畫直咂舌:「再笑,你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你懂個屁啊!你看阿鼎,他會做飯,人又善良大度不記仇。」白綺笑的粲然,聽見黎畫的聲音,歪著頭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哪像你小肚雞腸,屁大點事記恨這麼多年。」
黎畫被噎的無言以對。
因為她說的沒錯,阿鼎真是個很好的人。
除了個子矮點,皮膚黑點,全身上下根本挑不出其他毛病。
若剛剛陸家御廚是對他叫囂,贏了賭注後,他必定要割了那人的舌頭,才不會心慈手軟。
但就是這樣性格好,心底又善良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惹了無臧道君,偏偏不獻祭別人,就逮著阿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