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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朝雨和她腹中的孩子,是裴名現在留住宋鼎鼎的唯一籌碼,倘若這個籌碼沒了,宋鼎鼎定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他。
與之相比,其他的一切,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就在裴名失神之時,玉微道君已是走近了顧朝雨,雖然沒有詢問,但看著陸輕塵那副惱怒的模樣,他也大概猜出了顧朝雨頭上的簪子,應該是跟死去的呂察有關係。
「本尊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子,不久前剛剛回來 ,貪歡城的城主並未說謊,前方已是無路,只有遠處的一座火山……」
他看了一眼顧朝雨,停頓了一下:「 我們一路走來,歷經千辛萬苦,各宗門弟子死傷無數,只等著湊齊七顆吞龍珠,召喚神龍,解救三陸九洲的世人。 」
「想必顧小姐,定是不希望看到這麼多人白白犧牲。斯人已逝,還望顧小姐節哀。 」
玉微道君說了這麼多,說到底也不過是希望顧朝雨顧全大局,將鬢髮間的那支簪子交給他。
顧朝雨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沉默著,目光落在腳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玉微道君給了她時間思考,並沒有急著逼她做出決定,然而陸輕塵看著顧朝雨沉默不語的樣子,心中怒火頓時燃燒的更旺了。
在來到玉微道君的房間之前,陸輕塵就試圖將顧朝雨的婦人髮髻拆掉,但顧朝雨一直緊緊護著自己的頭髮,他生怕傷了她腹中的孩子,便只能不了了之。
反正旁人也不知道顧朝雨跟他之間到底和好了沒有,屆時出了秘境,他就會動用陸家一切勢力來逼婚顧朝雨。
看見顧朝雨的婦人髮髻,旁人只會以為她是為他而梳,根本沒人會想起已經死去的呂察。
就算有人聯想到了呂察,他們顧忌著陸家在三陸九洲的勢力,諒他們誰也不會直接說出來,讓他丟面子。
陸輕塵急著將顧朝雨頭頂的髮簪,交給玉微道君,想要儘快結束這荒唐的一切,離開秘境,便拉扯著顧朝雨來到了玉微道君的房間裡。
誰知道,他給玉微道君來送吞龍珠,玉微道君卻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是直接戳穿了他的小算盤,那一句斯人已逝,讓顧朝雨節哀,像是一記響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陸輕塵又氣又急,只覺得臉色臊紅,他抬起手來,想要當眾扯掉顧朝雨鬢髮上的簪子。
然而沒等到他碰到她的髮絲,面前便倏忽橫插來一隻手,這手掌顯得蒼白無色,冰冷的像是死人的手一般。
那隻手毫不客氣,直接拍飛了他的手臂,那力度之大,竟是教他疼痛難忍,忍不住低聲嘶叫起來。
「你有病……」
陸輕塵下意識的喊叫出聲,可是當他的眸光對上裴名的黑眸後,他惱怒的嗓音戛然而止。
不知為何,看著裴名的眼睛,便猶如有一隻八爪章魚怪,用吸盤狠狠黏住了他的咽喉,迅速將他拖進幽深無底的海底,令他呼吸困難,幾近窒息。
他想要移開眼睛,卻無法逃脫那逼真的窒息感,不知不覺中,頸間卻是凸起了道道猙獰的青筋,臉頰也是憋了通紅。
裴名輕嗤一聲,神色譏誚,淡淡移開了視線。
陸輕塵腿腳一軟,競是直接癱坐在了地上,他雙手攥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而方才,那些無處可泄的怒火,似乎都在裴名無形的壓迫力下,蕩然無存,只餘下一陣心悸和後怕。
陸輕塵額間大汗淋漓,面色又紅又白,顯得十分狼狽:「你對我做了什麼?!」
裴名沒有搭理他,只是轉過身去,看著顧朝雨道:「禮物的意義,並不在於禮物本身,而是送你禮物之人的心意。」
他一向性子冷淡,很少會勸慰旁人,玉微道君看著裴名認真的樣子,心底流淌過一陣莫名的情愫。
就像是看到了喜歡炸刺的刺蝟,突然向他展露出了柔軟的肚皮,這讓他感覺到一些無措,又夾雜著無法言喻的激動。
仿佛他們師徒兩人,又回到了曾經在玉峰山相處的美好時光,他們之間沒有誤會,更沒有離心。
裴名仍是那般的信任著他。
一直沉默不發的顧朝雨,似乎也隨著裴名的話音落下,回過了神,她低垂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而後緩緩抬起頭。
她似是輕喃般,低聲重複道:「不在於禮物本身,而在於……送禮物之人的心意?」
顧朝雨眼中的迷茫漸漸消失,她抬起手來,將鬢髮間的髮簪摘了下來,雙手奉給了裴名。
裴名看著她手中的簪子,恍惚間想起了宋鼎鼎曾經送給他的禮物。
多年前,他被囚在地窖里,借著想看梧桐葉的理由,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只盼著再次見到宋鼎鼎。
宋鼎鼎答應了他的請求,下次來見他的時候,也如約帶來了那一片梧桐葉。
那時,他欣喜至極,可直到後來他才知道。
整個海島上,只有他的院子裡有梧桐樹,而那棵梧桐樹也早在他被關進地窖里的時候,就被龍族公主命人攔腰砍斷了。
他至死之時,也不知曉,那一片梧桐樹葉,到底是宋鼎鼎從哪裡尋來的。
只可惜,他終究是沒來得及問,那片梧桐葉便被人踐踏在腳下,隨著他生命的終結,跟著碾碎進了泥土中。
裴名抬手接過了顧朝雨遞來的簪子,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並沒有將簪子上的吞龍珠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