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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日都會叫人買些雞鴨魚肉來餵食它,不過顯然沒有栓繩子的雨澤獸,並不想再吃那索然無味的禽類。
白洲對上它冷色花哨的瞳孔,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雨,雨澤……」
他甚至還沒將『獸』那個字說出來,便見雨澤獸張開鮮紅的血盆大口,對著他一聲厲吼,吼聲震徹雲霄,連空氣都要被震碎。
大抵被鎖在神仙府外這麼多年,沒能等來主人,讓它心中滿是怨恨。
如今看見個人,便想撒撒怒氣。
白洲仰著頭看它,被嚇得腿都軟了,往日它都是病懨懨盤著身子,便也顯得沒那麼可怖。
而此刻,他在數十米高的雨澤獸面前,小如螻蟻般卑微不起眼。
白洲想說些什麼,然而雨澤獸絲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已是迎面一掌拍了下來。
那寬厚的獅掌像是擎天長柱似的,他心中頓覺悔恨,看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在雨澤獸心裡的地位。
這位被他投食了十幾年的雨澤獸,顯然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親近之意,哪怕連什麼異於常人的特殊對待都沒有。
就在白洲以為自己要便一巴掌拍成肉餅的時候,雨澤獸卻是一掌落在他身側,而後行走飛快地越過了他,徑直超前走去。
他驚魂未定,還沒來得及舒口氣,突然想起深林里叩拜朝聖的裴名,咬了咬牙,又跟隨在雨澤獸後,一瘸一拐的跑了起來:「別去,你不能吃了裴名……」
坐在雨澤獸犄角上的宋鼎鼎,看見白洲邊跑邊喊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隨即笑容頓住,喉間變得有些苦澀起來。
她未曾想過,白洲會這般拼死相護裴名。
或許裴名也從未注意過,那本就近在咫尺的溫暖。
他們總是能輕易被執念羈絆住,將愛與幸福寄託於虛無縹緲的遠方,卻很少有人注意到,愛就在當下,就在眼前。
與其一味逃避,倒不如學會面對,最起碼在這虛幻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許是不再鑽牛角尖,宋鼎鼎從未覺得自己這般通透輕鬆過,猶如空氣般無形的手掌,輕輕落在雨澤獸毛茸茸的耳側:「謝謝你,雨澤獸。」
似是羽毛落下,明明感受不到什麼,雨澤獸卻呼哧呼哧地咧開了嘴,像是在笑一般,呼出大口的熱氣。
它的腳步更加歡快,只是魔修看見它的到來,面色煞白,尖叫聲四起,看起來並不愉快。
即便三陸九洲見過雨澤獸的人並不多,但這數十米高的龐然巨物只需要站在那裡,便能讓螻蟻般的人類為之顫抖。
到底是神獸,它根本不需要宋鼎鼎的叮囑,便能輕易分辨出哪些人是需要它去解決的。
它並不是以魔為食,也極少吃葷,雨澤獸食露水,食雷雨,是以白洲給它送去的雞鴨魚肉,它一向不屑食之。
此刻為了保護宋鼎鼎想要保護的人,雨澤獸張開血盆大口,一口三五個魔修,咬進嘴裡嚼三兩下便吐出去,活像是在吐葡萄皮。
雖是魔修,卻也都是凡身,這血腥的一幕看的宋鼎鼎差點嘔出來。
她強忍著不適,伏身趴在雨澤獸犄角上,它的龍頭又寬又高,只要她不刻意低下頭去看,便也瞧不見底下發生了什麼。
只聽見深林里四處跌宕起伏的慘叫聲,方才還勢在必得的魔修們,被雨澤獸嚇得狂奔亂竄,像是無頭蒼蠅般。
白洲叔父看著逃竄的魔修們,仍是心有不甘,他扯著嗓子厲聲呵斥:「都站住!站住!誰能殺裴名,賞十萬高階靈石,房田百畝,並允封王加侯!」
十萬高階靈石,足以在魔域買下數十座城,又或者購置修仙界的幾座海島另闢門戶,這是他們努力幾十輩子也換不來的財富。
這條件實在太過誘人,那原本亂了的軍心,此刻又像是重新振作起來,不斷有人停住了腳步,重返深林。
眼看那消失的危機再次襲來,宋鼎鼎心下一梗。
白洲叔父指名道姓要他們殺了裴名,雨澤獸身形巨大,行動上難免不夠靈活擅動。
而那些魔修們靈敏狡黠,面對數不勝數為前途一搏的魔修們,倘若它一個失誤,裴名就會死在他們手中。
白洲與宋家家主撐了那麼久,定是已經傷痕累累,便是有心幫裴名,此刻也無力為之。
宋鼎鼎失神之際,已是有人不要命的朝著裴名靠近,雨澤獸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下口更為不留情,爪子也拼命舞動,只恨自己不能多長出幾個腦袋來。
即便死在雨澤獸口中的魔修不計其數,仍有人為了十萬靈石的巨款不要命,仿佛是在與命運做賭注。
口中魔修們的血腥氣味太過濃重,雨澤獸越發浮躁起來,它忍不住仰天長嘯,引得天空劈下道道蜿蜒藍紫色的雷電。
閃電穿過深林,耀眼的光像是要將地面撕成兩半,前仆後繼的魔修們下意識捂住眼睛,雨澤獸便趁此時又消滅了大半敵人。
白洲叔父終於坐不住了,他從黑野豬身上躍下,雙膝微微用力,踩踏著樹幹猶如飛燕般在深林中縱橫,雨澤獸只能看到似風般的黑影掠過,卻怎麼也追不上他。
眼看他手中的彎月鐮刀割向裴名,宋鼎鼎下意識攥緊了雨澤獸的犄角,尖利的牙咬的下唇殷紅泛出斑駁血絲:「裴名——」
她的喊叫聲撕心裂肺,可除了雨澤獸,旁人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