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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類似於裴名生辰那日,讓她進他房間睡覺時布下的結界一般,她在屋子裡,卻絲毫聽不見外界因搶奪高階靈石而發出的喧譁吵鬧聲。
難怪昨日她哭了半宿,鬧出那麼大動靜,龍族公主寢室挨著東廂房卻沒什麼反應,原來就算她哭啞了嗓子,龍族公主也聽不見一點聲音。
宋鼎鼎不甘心,她用力拍打著房門,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啞著嗓子喊道:「大哥哥,大哥哥……」
喊到最後沒了力氣,她只能用腦袋將房門頂開一條縫隙,透過門縫,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少年今日換了一身薄柿色的綾衣,整個人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與溫柔的熹光融為一體。
似是一道穿破荊棘的光。
初見那日的對話,伴著清風,拂面而來。
——你穿黑色衣裳不好看。」
——很醜嗎?我常要習武,黑色看著耐髒些,穿一整天也不用換。
——也不是很醜,我覺得,你年紀輕輕,更適合穿鮮亮些的顏色。就比如薄柿和蜜合色。
宋鼎鼎透過那一絲狹小的門縫,凝望著,緩緩將唇畔揚起一抹輕淺的弧度,原來他卻是聽進去了她的話。
那日清晨起來,或許他就是去裁剪衣裳,想趕在她回家之前,穿上顏色鮮亮的衣袍,讓她看上一眼。
幸好她沒有走,更沒有辜負少年。
宋鼎鼎強撐著匍匐回去,好在房門離窗戶的距離不遠,他像是變成了她的一絲執念,令她不再彷徨無措,化作動力支撐她一路向前。
她終於到了窗戶底下,只是看著那一人高的窗戶,實在沒有力氣再藉助椅子板凳爬上去,重新站起來。
這窗戶是向外支開的,如果啞奴沒有在送完飯後,將窗戶鎖死,那她就還有一線機會。
宋鼎鼎吸了口氣,抓住啞奴送來的三層食盒,將這食盒和昨晚上送來的食盒用布條子綁在一起,而後拎起兩個沉甸甸的食盒,一併朝著窗戶的方向砸去。
食盒與窗戶發生碰撞,只聽見『哐當』一聲,那綁在一起的兩個食盒便撞開了掩住的窗戶,借著慣性飛了出去。
不過是聽不見聲音的結界,她就不信,她將食盒拋出窗外,少年聽不到動靜便罷了,還能看不到丟了一地的飯菜餐盤?
宋鼎鼎實在沒有力氣再爬到房門那裡,去趴下看他有沒有轉過身了。
她蜷縮著,唇色蒼白乾裂,一日一夜滴水未進,這讓她喉間如同灌了粗沙粒似的,乾澀難言。
她等待著,等待著那束光照進黑暗之界。
恍惚之間,宋鼎鼎聽到破門而入的聲響,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鼎鼎,鼎鼎……」
她即將昏厥過去,可並不太擔心自己的安危。
就如同他們所說,魔域公主的血脈,身體裡必定帶著煞炁。龍族公主悉心教導少年,將他培養成今日的正人君子,想必定是廢了不少功夫。
龍族公主定然不想因為一個陷入昏迷的女娃娃而功虧一簣,至少,為了她的淵兒,不到逼不得已時,龍族公主都不會這樣做。
更何況,一天一夜的時間,想必天君已經想辦法通知到了原主父母來領人。
她是宋家嫡女,原主父母不知道自己女兒去了哪裡便也罷了,天君在這之前想要不留痕跡的殺掉她,簡直易如反掌。
而現在,他們知道她在海島上,若是趕到島上,看見得是她的屍體,想必天君也難以逃脫干係。
雖說原主父母在同意跟天君狼狽為奸時,便跟天君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但若是天君明目張胆地殺了她,便相當於在告訴他們,事成之後他必定會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畢竟連宋家嫡女都敢殺,宰了她父母滅口,不也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屆時原主父母若是因此而反水,那天君費盡心思想救的『淵兒』就死定了。
宋鼎鼎感覺到自己被清泠的雪松木氣息所包圍。她倚在他懷裡,在失去意識之前,猶如囈語般低喃著:「裴小姐……」
她的聲音氣若遊絲般,像是羽毛從空中墜落的聲音,輕不可聞。
闖進屋子裡的其他人,都沒有聽清楚她的低語,唯有緊緊擁住她小小身體的少年,隱約聽見了『裴小姐』三個字。
剛說完沒見過宋鼎鼎的龍族公主,看著面色煞白,仿佛隨時都會咽氣的女娃娃,咬住了牙根。
「名兒,想必是這女娃娃貪玩,偷跑進了東廂房。」她絞盡腦汁,也只想到了這一種說辭。
少年打橫抱起女娃娃冰涼的身體,他眸若黑玉,沁出絲絲寒意:「母親,東廂房平日從不上鎖。」
龍族公主被噎了一下,胸腔堆滿了鬱氣。
他天生聰慧,此時此刻她不管說什麼謊話,都會被戳穿,若是如此,她何必再解釋?
可不解釋,他怕是會為了這隻見過一次面的女娃娃與她心生隔閡。
她廢了那麼大的勁,陪著他在這遺世獨立的破島上相處了整整十三年,總不能為了一個女娃娃前功盡棄。
龍族公主垂眼看向翠竹,只一眼,翠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著頭站了出來:「東廂房是奴婢擅自上了鎖,夫人並不知情。」
少年冷著臉道:「為何?」
「男女授受不親,少爺昨夜與這位小姐同寢而眠,已是壞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