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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步伐很大,像是一陣風似的,剛走出去,便又走了回來,只是臂間多了一個女子,那剛剛打開的門,也隨著『哐當』一聲響,重新關了起來。
屋子裡仍舊點著白燭,沒來得及熄滅的燭火左右搖曳著,他將裴名放在了床上,抬起手,將掌心貼在裴名的額間。
滾燙的溫度,像是要將他的掌心點燃似的,玉微道君愣了一下,連忙起身掐訣,動作做了一半,卻突然頓住。
他才恍然想起,自己體內的靈力早已如雲煙般消散,被秘境吞噬了乾淨。
玉微道君想要出去,打一盆水來給裴名降溫,人剛站起來,還未向前走出兩步,衣袖卻被裴名拽了住:「師尊……」
他的嗓音猶如低喃,令玉微道君下意識回頭看過去,兩人眸光相對,視線中仿佛藏著無形的火花,裴名臉頰兩側那不正常的坨紅,襯得氣氛莫名曖昧起來。
「我難受。」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玉微道君突然驚醒,他慌忙轉過頭去,一把甩開了裴名的手,嗓音刻意冷淡下來,卻掩藏不住喉間的乾澀:「我去打些水來。」
說罷,他便逃似的,朝著門外快步離去。
裴名看著玉微道君的身影遠去,浮現於眸中的迷離之色褪去,只餘下化不開的冰冷,似是濃墨般漆黑。
當初白洲救他時,他的屍體早已腐爛,是白洲用禁術將他的身體修修補補,才勉強維持成現在的模樣。
他便是個活死人,心臟不會跳動,血液也是冰涼的,永遠不會擁有活人的體溫。
原本他並不在意,執著於拿回屬於自己的心臟,也只是因為心中復仇的執念。
可剛剛,他看著宋鼎鼎歇斯底里地樣子,仿佛想起了多年前,他最初被關進地窖里崩潰的模樣。
同樣是在黎明之時,撞見了不該聽見的話,同樣是被鎖起來,關進了暗不見天日的酒窖里。
見她如此痛苦,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愉悅,只覺得連周圍的空氣都是窒悶的。
裴名想像不到,倘若她死在自己眼前,他會有什麼反應……不,這樣的畫面,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見過太陽的人,又怎能容忍暗無天日的生活。
他不知道這種想法,是不是因為情蠱而生。
他只是突然覺得,換一個人獻祭也未嘗不可,火山的守護神,需要來者獻祭自己最在意之人的性命,而他眼前的選擇,似乎並不止她一人。
裴名無法愛上其他人,但玉微道君在意他,他很早就清楚這一點。
倘若他能加深自己在玉微道君心中的地位,到了湊齊七顆吞龍珠之時,讓玉微道君獻祭他便是了,總之他就算跳火海,也死不了。
想通這一點後,裴名便覺得輕鬆了許多,等到這些事情過後,他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心臟,便與宋鼎鼎成親。
讓她簡簡單單的死去,那未免也太過便宜她了。
他要將她留在身邊,即便她厭惡他,他也要她留在這裡,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餘生,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如此就好。
隨著推門的輕響聲,裴名回過神來,原本額間冰涼下來的溫度,又在掐訣過後重新回溫。
玉微道君手裡端著一盆水,許是第一次親手照顧旁人,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水盆里的水打得太滿,沒走幾步便在搖晃中揮灑了出來。
裴名看著那揮灑出來的清水,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個小姑娘的身影,她也曾這般端著水盆,搖搖顫顫走近了他。
在黎枝死後的第二天,他的屬下便找到了殘害黎枝的罪魁禍首,那人是黎枝隔壁的鄰居劉嬸。
但她只是個干慣了粗活的農婦,力氣雖然大,卻傷不了會舞劍的黎枝,更不可能將黎枝害成那般模樣。
他在劉嬸的屍體上,發現了一隻枯萎蔫軟的黑蟲子,那是蠱蟲,白洲所煉製的蠱蟲。
這蠱蟲名為僵蟲,被僵蟲咬中的人,就像是傀儡一般,可以讓人隨意操控。
白洲並沒有去過黎枝的院子,顯然那人是故意用僵蟲來誤導他,讓他循著劉嬸的屍體為線索,將白洲當做肢解黎枝的幕後指使人。
裴名將計就計,與白洲演了一場戲,將白洲打成『重傷』,引出了按捺不住,派手下前來打探消息的幕後主使。
不出意外的,被抓住的手下是龍族人,那害死的黎枝的人,顯然跟翠竹和龍族公主脫不了干係。
裴名心思縝密,步步為營,不惜一切代價走到今日,心中承載著的,不光是自己的血仇,更有黎枝被奪走的一切。
他本不想殺黎枝,最後卻還是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也摧毀了他生命中出現的最後一絲美好。
這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早已經化成了一種執念,支撐著他熬過每一個難眠的日夜。
如今,他離裴淵越來越近,心底也是按捺不住的浮躁,見玉微道君停在身邊,他厭煩的垂下了眼眸。
玉微道君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以為他是身體不適,才會顯得心不在焉。
寬厚溫暖的手掌,拿著乾淨的絹布,浸泡在冰水裡,待完全將絹布打濕,便擰個半干,再將打濕的絹布放在他額間。
「我讓人煎了湯藥,再等片刻,就能喝了。」
許是因為覺得裴名淋雨生病了,玉微道君的嗓音難得放柔了一些:「你怎麼會暈倒在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