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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琦恍惚之間, 想起裴名服用情蠱之事, 連忙掉頭看向宋鼎鼎:「阿鼎,幫幫黎畫,我求你幫幫他……」
許是說話說的太急,嗓子裡嗆了一口唾液,她猛地咳嗽起來,嗓音斷斷續續:「這契約……唯有裴名才可以救他,阿鼎,他會死……」
雖然白琦的語序顛倒,宋鼎鼎還是大概聽懂了她的意思。
黎畫被契約反噬得很嚴重,而能救他的人,只有裴名。
若是裴名不管他,他甚至可能會因為違反了當初訂下的契約,而被活活折磨死。
宋鼎鼎聽著黎畫強忍著不遠發出,憋在喉間痛不欲生的悶哼,見裴名仍舊不言不語,臉上寫滿了哀求:「裴名……」
黎畫是為了拿到吞龍珠,才會陷入那虛無之境,被幻境裡的夢魘纏身。
雖然險些釀成大禍,但說到底,他原本的出發點是善意的。
出手刺傷裴名,並非他本意,便是因此遷怒黎畫,一番懲戒,讓黎畫長長教訓便也罷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黎畫都是她的師父,曾經倆人一起同生共死,他在危難之中幫過她數次,還將一身劍術傾囊相授。
不光如此,他更是黎枝的哥哥。
宋鼎鼎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黎畫因為契約反噬而死。
明知自己開口求情是為不妥,可她念著往日似師徒,似好友的情分,還是禁不住開了口:「裴名,救救他吧……」
她刻意放柔的嗓音,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沿著牆檐上抽出的新芽,一滴滴緩緩向下墜落。
她即能融化冬雪,便也能融化他冰封萬里的石頭心。
裴名隱隱按捺在心底的慍怒,在頃刻間化為烏有,他不忍心看她掉眼淚,更不願看她為旁的男人心痛。
他此刻並非真的想要殺了黎畫,只是見宋鼎鼎關心黎畫,心裡便不由自主湧起一股無名之火。
如今黎畫已是半死不活,他要真讓黎畫死在她面前,屆時她又要哭鼻子不說,怕是也會因為此事與他心生間隙。
至於黎畫方才是否生出了殺心,又為何在宋鼎鼎面前編造謊話,他會給黎畫足夠的時間,看黎畫會不會主動找他坦白此事。
若黎畫遲遲不與他解釋,便證明黎畫已經生出了叛主之心,不再值得他信任。
那到時,再除掉黎畫也不遲。
裴名垂眸看著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渾身痙攣的黎畫,緩步走上前去,腳步停在黎畫身前,將指尖輕輕落在黎畫眉心。
一團柔和的淡淡光暈,沁進眉骨間,黎畫的眸子,緊緊盯著眼前那隻蒼白無色的手掌。
裴名,他便是用這隻手,像是此時此刻一般,按在黎枝的眉心,取走了她的性命。
哪怕黎枝那般苦苦求饒,他也沒有心軟半分,因為裴名根本就沒有心!
多麼可笑,一個沒有心的人,竟然妄圖得到愛情,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眼看著裴名移開了手,黎畫唇邊的弧角,被重重壓下,他緊咬著牙關,齒尖磕碰摩擦的聲音,咯吱咯吱的滲人。
可裴名聽不到,在黎畫猶如脫虛一般恢復正常後,他便拾起那顆滾落在地上的吞龍珠,攜著宋鼎鼎的手,走遠了。
黎畫像是從地面回到水中的游魚,唇瓣一張一合,拼命地汲取著氧氣,喉間不斷發出氣喘的聲音。
白琦想要將狼狽不堪的黎畫扶起,手臂剛剛搭在他身上,便被他猛地一下推開了。
即便是她方才向宋鼎鼎求情,他才得以從痛不欲生的折磨里掙脫出來,可他並不感激她一分一毫,只覺得她假惺惺的令人厭惡。
白琦是前任神仙府府主白洲的女兒,與之結為道侶的男人,皆是三陸九洲里頂尖的修仙高手。
向來只有她甩男人,讓男人對她死纏爛打,求她複合的份兒,何時起,她也會這般卑微地向人示好求愛了?
若不是陰謀,黎畫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了。
白琦雖然體弱,但在伸手前,便已經做好了被他推開的心理準備,所以她這次沒有因為推搡而摔倒,只是身子向後踉蹌了兩下。
她眸中閃過一絲受傷之色,看著手腳並用,掙扎著爬起又無力癱倒的黎畫,垂下的手臂微微僵硬。
原來他就這麼討厭她嗎?
甚至連碰一下,都覺得難以忍受?
白琦似乎想要說什麼,唇瓣輕輕蠕動半晌,卻又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黎畫已是喪失了全部的力氣,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在城主的攙扶下,從焦黑的土地中緩緩爬了起來。
他並沒有急著回去沐浴更衣,收拾一下自己略顯狼狽的形象,而是直接跟隨在城主的身旁,徑直回到了城主府的宴客廳。
宋鼎鼎和裴名先一步回到宴客廳。
裴名本不怎麼想管這些變成牲畜的宗門弟子,若非其他吞龍珠都在玉微道君的儲物戒里,而玉微道君也變成了豬,他用肉眼很難分辨出哪頭是玉微道君,以他的性子,怕是早就直接丟下這些累贅離開了。
在吞龍珠流淌著的光暈下,滿院子奔跑的豬群,漸漸恢復了人的模樣。
而黎畫走得匆忙,倒也沒差多久,相間隔了不到片刻,便與貪歡城的城主到了宴客廳外。
他之所以趕著回來,便是想在他們之前,找到剛剛被他丟在豬群里的那隻荷包。
好在裴名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黎畫看著滿地癱倒著的宗門弟子,心底微微有些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