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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鶯、鶯鶯會難受,鶯鶯善妒,不喜殿下與旁人的孩子,求殿下憐惜……」她的氣息極快,心口起伏,一聲又一聲,令她不得不妥協。
她這話說出來,若是旁人,必定會覺著她是個歹毒的女子,一定會厭棄她,可裴燼聽著,卻猶如天籟,低低的笑了,「鶯鶯真乖。」
海棠紅暈潤初妍,楊柳細腰舞自偏。①
江邊浪潮湧入,天邊月色融融,拔步床內韶光正好。
直到昏昏欲睡之時,雲鶯也不曾想明白,為何殿下會喜愛「善妒」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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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還未到卯時,拔步床內便傳來窸窣之聲,裴燼望了睡的正熟的人兒一眼,輕手輕腳掀開幔帳,今日他要上朝,若是往日,必定時辰一到便起身,今日卻有些不舍,嘗過才曉得「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是何種滋味。
放下幔帳前,裴燼的指腹捻了捻雲鶯的紅唇,她不安的皺了皺似扇子般的長睫,他微揚薄唇,放下幔帳,轉身離開。
天邊未明,方定曉得他今日要上朝,已候著有一刻鐘了,遲遲不見裴燼出現,方定急的險些去敲門,上朝的時辰可不能誤了,主子已許久不曾出現在朝堂,若是誤了,怕是又會被文官御史參上一本。
聽見寢屋的門吱呀一聲,方定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得虧主子還記得要早朝,唉,真怕長此以往主子會過於貪戀美色。
侍從打著燈籠,一路護送裴燼離開,在他離開芳菲苑之後,芳菲苑門口的那盞紅燈籠也熄滅了。
到豫德殿時,天邊即將破曉,已等候了許多官員大臣,瞧見秦王,紛紛行禮,去年冬歲未見秦王,可卻無人敢怠慢,此次赫沖一戰,秦王將巫濮國打的割地求和,大豫上下,無不欽佩至極。
秦王是大豫的戰神,這是毋庸置疑的,眾人對秦王的畏懼與敬意,都是他一刀一槍戰場上廝殺而來,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秦王。
「秦王殿下,許久未見,風采更甚從前。」來人語氣恭敬間不乏戲謔,能與秦王殿下如此說話的,除去榮宣伯爺,不做他想。
裴燼掃了他一眼,他穿著深緋色孔雀紋官服,手執象牙笏,也難掩眉宇間的風流倜儻,好一個翩翩公子。
他嗤笑一聲,「江浸月,小一年未見,你身上的酸儒氣息更重了。」
江浸月翩然一笑,「殿下謬讚,殿下英姿也更為颯爽,下官欽佩不已。」
「行了,把手上的血擦擦,別裝出這副模樣噁心本王。」分明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主,卻喜愛扮那文雅儒士,簡直玷污了儒士的稱號。
江浸月笑容微頓,垂眸望著白皙手背上的一抹血跡,淡定自如的擦掉,面不改色道:「近來上京出了幾樁人命官司,忙了一宿,不如殿下,溫香軟玉在懷,好不痛快。」
裴燼身上極淡的桃花香,被江浸月聞到了。
「嘁,狗鼻子挺靈。」裴燼拍了拍衣袖,江浸月有著非比尋常的敏銳度,因此被父皇放在了刑部任職,那些個亡命之徒但凡有半點假話,都能被江浸月察覺。
別時茫茫江浸月,浸月是多好聽的字,可惜江浸月本名江莽,這個名字才符合他的氣質,行事之間,猶如草莽狠毒,偏偏給自個取了「浸月」為字,可不可笑。
「聽聞殿下近日得一佳人,真是可喜可賀。」江浸月絲毫不在意裴燼的嘲諷語氣,依舊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裝的十分妥帖。
「可有賀禮?」
江浸月微微一笑,「請殿下去刑部暗牢一日游可好?」
「本王可消受不起。」若非從小與他相識,裴燼怕是已將他一腳踹了出去。
「殿下會去的。」江浸月意味深長道。
裴燼微微蹙眉,正想問何意,卻見聖駕已至,只好暫時斂聲。
進入大殿,例行跪拜之後,泰和帝掃了一眼裴燼,讚揚了幾句,「這次赫沖一戰著實贏得漂亮,都是秦王的功勞,朕要論功行賞。」
裴燼走出幾步,「父皇謬讚,這都是大豫將士的功勞,兒臣不敢居功,還請父皇賞賜西疆將士。」
「哈哈哈,將士要賞,你也要賞。」泰和帝望著裴燼,與有榮焉,這是他最驕傲的兒子。
「兒臣謝父皇賞,父皇,兒臣有本啟奏。」
「准奏。」
裴燼將奏本遞出,由常前捧至泰和帝龍案,他大致敘述了一遍揚州私鹽案,當聽到太子詹事等字眼,原本還有些困意的百官登時就清醒了,個個面面相覷。
誰不曉得,太子詹事乃是東宮屬臣,代表著東宮,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太子身上去,似乎前不久才死了個東宮詹事,這是同一個嗎?
販賣私鹽可是死罪,太子竟敢插手此事?
泰和帝原先已曉得此事,但此時臉色也是十分陰沉,若非燼兒察覺,這得吞了多少稅銀,這得令多少百姓遭受鹽貴之禍。
但泰和帝還未開口,太子裴澄便先行一步站了出來,「父皇,前些日子,罪臣童管因醉酒溺江而亡,兒臣本心生惋惜,如今看來,他必定是畏罪自殺,父皇一定要徹查清楚,他乃東宮屬臣,兒臣有管教不嚴之責,請父皇責罰。」
裴燼掃了裴澄一眼,一句「管教不嚴」,將自己的罪責推脫的乾乾淨淨,太子打的好算盤,又非父子,管教不嚴站不穩腳,若說管教不嚴,說到底童管還是朝廷官員,那豈不是聖上也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