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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鶯搖了搖頭,頗為感慨,明日雲柔便要出閣了,誰能想到還有這一出,世事難料,方才她還炫耀著。
「罷了,總之與我們無關,不必管這事,你也莫要去落井下石,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雲鶯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心思看旁人的笑話。
這樓里的姑娘,誰不是命途坎坷,今日你笑她,明日這事許就落在自個身上了。
哪怕雲柔與她不對付,雲鶯也沒這個心思笑話她,誰又知道自個的命運是何等模樣呢?
「我曉得了,姑娘晚膳想用些什麼,我去準備。」銀箏覺著姑娘這性情真是樓里獨一分,雲柔擠兌她時不怒,雲柔遭了難也不喜,若是落在別人頭上,此刻怕是恨不得放爆竹了。
「這個時節春筍正嫩,添個煨筍絲吧。」雲鶯低頭看起了話本子。
「好,我這就去吩咐。」銀箏端著幾杯茶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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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漫天,夕陽餘暉灑在院中,映得檐下的六角燈籠閃閃發亮,裴燼在外邊忙了一日方回,還是沒有找到綏源神醫,再這樣拖下去,他要懷疑是不是記錯了時日。
「主子,今日湯知州並未外出,也沒有派人再去雲樓,倒是湯家拾掇起了湯姑娘,許是想……」方定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家主子,這湯知州可真是蠢,難不成覺著自家女兒堪比洛神?
本就不甚好的心情這下更是跌到了谷底,裴燼冷冷地掃了方定一眼,「一會不必攔她。」
「是。」方定看著裴燼的進了書房,手肘推了推玄凌,「你說主子這是何意?難不成看上了湯姑娘?」
玄凌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著方定,「嫌命長大可去主子跟前說。」
「哎,你這人,算了,不說了,今日還沒找到綏源神醫嗎?」方定惜命吶。
「沒有,倒是查到揚州不少人捲入販賣私鹽,甚至有人插手鹽稅,主子正惱。」
「嘖,那些人碰上我們主子算他們倒霉,沒幾天活路咯,我去讓人擺膳。」方定嘆息的搖了搖頭,主子可是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落在主子手上,皮是要脫的,死也是要死的。
書房內掌了燈,燭火明亮,裴燼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翻看近幾年揚州的鹽稅繳納情況,若是他不來,都不知道揚州已有那麼大一個販賣私鹽的暗網,他們敢把生意做的這樣大,背後必定有朝堂高官在支持。
正看著,忽聞得陌生的腳步聲,他把文書合上,隨手拿了一本資治通鑑打開翻閱。
湯雅捧著茶盞進來便瞧見燈影下俊美無雙的面龐,登時她的心口便似揣了只兔兒,跳個不停,幾年不見,不成想秦王殿下越發氣度不凡,劍眉星目,令她心動不已。
她揚起溫柔笑意,款款走過去,將茶盞放在案桌上,「王爺請用茶。」
裴燼聽得這樣矯揉造作的嗓音,忍不住皺眉,卻沒抬頭。
湯雅已然擺好了最美的姿態,可卻不見秦王的反應,有些不解,又開口道:「王爺,這是新採摘的雨前龍井,您嘗嘗可合口味。」
裴燼抬頭漠然地掃了她一眼,湯雅微微彎唇,露出笑意,正打算自報家門。
卻聽得裴燼嗓音低沉道:「出去!」
湯雅面上笑容一頓,王爺沒認出她嗎?
「王爺,您不……」
「方定,連門也守不好,什麼人都往裡放?」裴燼將書砸在案桌上,剛巧碰落了一方筆架,砸在了地上,叮叮噹噹的聲響,讓湯雅心頭緊縮。
方定匆匆而來,看了湯雅一眼,「王爺恕罪,屬下不曾注意到這位姑娘,姑娘你是?」
「王爺,臣女乃是湯吉之女,傾慕王爺已久,特來伺候王爺。」湯雅連忙顫著聲屈膝行禮。
「讓湯吉滾過來,他若是不想在朝為官,本王滿足他。」
裴燼語氣極冷,陰沉沉,將湯雅那顆小鹿亂撞的心凍得僵硬,連忙跪地求饒,「王爺恕罪,臣女言行無狀衝撞了王爺,求王爺饒命。」
父親可是好不容易才坐上知州的位置,再過一年便能調任回京,怎能毀在這事上,她如何也想不到王爺會如此生氣。
「滾出去。」裴燼連眼神都不曾施捨給她。
湯雅幾乎是落荒而逃,走出書房外便崴了腳,卻又不敢停下,咬牙一瘸一拐的離開,生怕慢了一步便會喪命。
「修羅閻王」所傳不虛,只幾句話便讓湯雅硬生生折斷了對秦王的念想。
湯吉本就在別院外等著,憂心湯雅不能入秦王的眼,瞧見湯雅狼狽的跑出來,連忙迎上去,「雅兒,發生何事了?」
「父親,我不要去伺候王爺了,我要回家,王爺太可怕了。」湯雅低聲抽泣,她自小備受呵護,何曾受過這樣的驚嚇。
湯吉焦急不已,這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湯吉讓丫鬟扶著湯雅上了馬車,他連忙進入別院,正好與方定撞上,得知秦王要見他,湯吉嚇得走路都不穩。
方定讓湯吉進去,他站在門外,聽到自家主子將湯吉罵了個狗血淋頭,主子從前是個寡言少語的,可在戰場上廝殺多年,操練將士,少不得精進了些罵人的話術。
湯吉是揚州的父母官,在他管轄內出了那樣大的一樁販賣私鹽案,他還絲毫未察覺,樂呵呵的送上自個女兒來巴結,這不是上趕著找死嗎?
方定搖了搖頭,自作主張活該被罵,給他指了條明路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