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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燼鬆開了她,單膝跪在地上,仰頭望著程筠。
程筠挺著個大肚子卻縮成一團,瞧著別提多可憐了,喏喏道:「我從前是雲樓的姑娘。」
裴燼狹長的眸子亮了亮,她還記得自個是雲樓的姑娘,「那之後呢?」
「我不記得了,太子殿下,你為何要問這些?」程筠水眸含霧,似回憶讓她極其痛苦。
「是我將你帶回上京的,你成為了我的庶妃,而後又成為了我的側妃,你腹中,是我的孩子,鶯鶯,你再好生想想。」裴燼柔和的說著,盼著她能想起來。
可是程筠仍舊搖頭,「更深露重,求太子殿下離開,否則臣女便要喊人了。」
「鶯鶯,你信我一次,你腹中的孩子當真是我的,你不能改嫁旁人。」裴燼從沒這樣挫敗過,他的妻,他的兒,卻要眼睜睜看著旁人來提親,天下還有比這更痛苦之事嗎?
程筠不想與他多說,悄悄地扯動了拉繩,不一會兒,煙柳來敲門,「郡主,可是要起夜。」
「殿下,求您離開,臣女的婢子要進來了。」程筠抹了一把眼淚,可憐兮兮。
裴燼還是一頭霧水,自然不願走,可看她哭的楚楚可憐,裴燼到底不忍心氣她,在煙柳踏入屋子前快速離去,連窗戶都來不及關。
「郡主,這是怎的了?」煙柳瞧見程筠哭的眼睛通紅,還當是身子不適,「奴婢去喚周大夫來。」
「不用,就是方才孩子踢了下,有些疼,現下好多了,你去擰個熱帕子讓我擦下臉便好。」程筠笑了笑,哪裡還有半點害怕與畏懼,她也從未想過,原來在雲樓學到的技巧,還能用在殿下身上,演的有模有樣。
「好。」煙柳便去了擰帕子,隨後發覺後邊的窗戶未關,忙去關上,「呀,奴婢疏忽了,竟忘了關窗。」
煙柳擰了擰眉,分明記得是關上了的,怎的現下又開了,真奇怪。
「無礙,你下去歇息吧。」程筠將帕子還給煙柳。
煙柳放下帕子,回到床榻邊,「奴婢扶著郡主躺下。」
程筠點了點頭,她現下的確是需要人扶著點了,煙柳扶她躺下,放下幔帳,才輕手輕腳的離開屋子。
煙柳一走,程筠便低低的笑出了聲,拍了拍肚子,「小傢伙,方才娘親演的好不好?瞧把你爹爹給嚇慘了,哼,誰讓他曾經也騙過我。」
程筠想起當初殿下騙她做局,卻讓她那樣感動就來氣,還是娘親的計謀好,一報還一報,也騙騙殿下,瞧殿下那模樣,應是上當了吧?
想起殿下那句質問,她鼓了鼓香腮,對呀,她是膽子大了,不僅敢帶著他的孩子招婿,還敢騙他呢。
原來有爹爹娘親撐腰是這樣的痛快,從前她哪敢戲耍殿下啊。
程筠彎了彎唇,心情甚好的合眼入睡,不曉得明日殿下落在爹爹手中又會是怎麼樣的,真是有些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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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燼翻出院牆之後一直不曾走遠,他在信國公府附近徘徊著,腦中亂的很,他還是有些不信,鶯鶯怎會失憶呢,她還記得雲樓之事,偏偏就將兩人之間的事給忘了,這世間當真有這樣巧合的事嗎?
過了一會,他原本想再回去瞧瞧,仔細問個清楚,可想起方才程筠哭的可憐兮兮的模樣,再想到她如今身子重,需要好生歇息,到底還是忍住了,轉身去了榮宣伯府。
江浸月這個孤家寡人自然是還沒睡下,即便是除夕夜,榮宣伯府也冷清的很,連一盞紅燈籠都不曾瞧見,大抵是整個上京最冷清之地了。
江浸月見到裴燼一點也不驚訝,笑道:「可真難得,殿下竟會來陪著下官守歲。」
「江浸月,我問你件事,你覺著人有可能只忘記一段時日之事嗎?」裴燼坐了下來,滿面愁容。
江浸月挑了挑眉,心中瞭然:「殿下這話,莫不是信陽郡主失憶了?」
「嗯,她忘了我帶她回京的那段事,可她還記得雲樓之事,只單單忘記了我與她的那一段往事,可能嗎?」裴燼還是覺著不可能,從未聽過這樣的事。
江浸月的指尖搭在桌上,沉思片刻道:「殿下,下官倒還在真接觸過這樣一個案子,一般失去的那段記憶,都是那人極其不願回想,甚至是她人生痛苦的根源所在,因此會下意識逃避,在經過重大挫傷之後,便會選擇性忘記。」
裴燼一聽這話便怒了,猛地站了起來,一雙寒眸似刀子一般扎在江浸月身上,「你言下之意是說她覺得與我在一起是痛苦的?什麼都不曾忘,單單忘記那一段,難不成與我在一起,她便那樣難受嗎?」
裴燼自認為對鶯鶯並無不好,難不成與他在一起,比之從前在雲樓還要差?這要裴燼如何接受?
「咳咳,下官不是這個意思。」江浸月站了起來,想解釋兩句。
「罷了,你又不是太醫,孤還是去找太醫,孤明日還得去信國公府拜訪,先回宮去了。」裴燼卻並不想聽他解釋,幾步離開了榮宣伯府,他才不想聽江浸月在這胡謅,他才不信。
江浸月看著裴燼大踏步離開,忍不住搖頭失笑,「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這上京,又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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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裴燼將楊福喊來,吩咐道:「去將庫房裡最好的珍奇古玩挑出來十個箱子,明日孤要去信國公府賀歲。」
信國公府剛尋回來的小郡主長的像秦王之前的側妃,這事傳的沸沸揚揚,如今怕是整個上京的豪門貴胄都曉得了,東宮自然也不免俗,楊福也時刻準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