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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妒忌有輕看。
「怕是自己想出去勾搭燕王爺吧,拖著個罪後的遺孤,終究是不方便」。
「切,送走了那孽種她也出不去。甭指望姜夷安能放她出冷宮,那個女人面軟,陰招都在暗處。」蘇嬈不屑地剜了阿昭一眼,最近燕王爺不來了,她好生解氣。
阿昭正要把最後一根釘子釘上,聞言指尖一抖,木塊差點砸到腳面上。
「釘釘子可不是你這樣拿,砸彎了也釘不進去。」忽然一聲冷語打斷,有清逸身影爬上來,替自己把窗棱扶住。
阿昭回頭一看,原來是上回替自己解圍的那個妃子。她是寇禧將軍的孫女兒寇初嵐,聽說是自己主動進的冷宮。
阿昭謝她,她依舊是不領情,狀似隨意道:「你把孩子送走了,就是為了出宮尋那個薄情燕王?」
「不是,小皇子需要更好的生活。娘娘要她,做奴婢不能不給。」阿昭搖了搖頭,比手勢。
寇初嵐冷哼,顯然不信。把阿昭的釘子拿過來,又道:「他那種心腸,你把她的孩子送了人,他必然會讓你的下場很難看。」
阿昭默了一默,才明白過來那「她、他」指的是誰。認識趙恪許多年,一向只聽說他沾花惹草雁過流雲,倒從未聽聞他與哪個女人交好,便隨口反問道:「你又為什麼自己主動進了冷宮,總不會是為了燕王爺?」
寇初嵐面色一黯,對阿昭的態度冷淡起來:「哼,你倒是真能瞎猜……那外頭未必就比冷宮好,你這宮女不安分!」
把石塊塞回阿昭的手中。
阿昭手上傷口又出血,低頭輕-吮著,那心中的焦慮卻更甚,不知沁兒到底在姜夷安處如何安妥。
一時再無了心思幹活。
「青桐!青桐!」身後太監叫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是太監張德福。
好多日子不見,略微瘦去,衣領裹著白毛絮,急急忙忙地喚她:「哎,出事兒啦,德貴妃娘娘讓洒家過來傳句話,叫你趕快過去一趟!」
既是德妃娘娘,又如何叫張德福來傳話……
阿昭心弦一緊,默了一默,踅去後院小瓦房,點絳唇,換新妝。
☆、第10章 帝台春
枯葉浸染了幾日秋水,踩過去都是綿-軟-潮濕。深秋天一下過雨,好似轉眼就進了冬,偶爾一兩隻耗子從草堆里竄過,也在瑟瑟發著抖。
那廊巷間兜轉,一忽而便到得姜夷安的貞瀾殿。
趙慎南巡時收了姜夷安,領進宮來後也不曾告知阿昭,等到阿昭偶然在御花園裡撞見,她都已經是挺著三四個月肚子的孕婦了。
彼時阿昭吃了四年太醫院的藥,身子卻依然不見動靜,心裡頭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陣兒心酸一陣兒悲涼。在太皇太后寢殿裡哭,受不得別的女人懷上趙慎的骨肉。
太皇太后卻氣定沉閒,告訴她那孩子留不住。倒還真是留不住,姜夷安自己把孩子拿去做了賭注。
呵,如今她賭贏了,便想要讓沁兒為她的舊孽買帳嚒?
阿昭在殿前台階上遁了足。
老太監進出又出來:「規矩著點,裡頭亂遭了。」
「嚶嚶……父皇,弟弟壞,好痛痛——」一進去就聽見幼女稚嫩的哀哀哭泣。趙妍兒把燙傷的手腕夠到趙慎的唇邊,委屈地抹著眼淚。
阿昭一看到是趙妍兒受的傷,心裡一顆石頭稍微放下。
那被燙傷的地方紅紅-腫腫,趙慎眼中含笑,寵溺地幫著妍兒吹。
兩個月不見,他看起來消瘦了不少,鼻樑英挺,下頜上一層淡淡胡茬,些許憔悴。
阿昭想,他處心積慮了十年,終於才把司徒家族鬥垮,如今是準備大施手腳了吧。他才二十七,興許還有機會做個千古明君。
張德福抱著拂塵:「皇上、娘娘,奴才把那啞婢帶來了。」
「哦?」趙慎叫宮女把妍兒抱走,容色陰沉沉的。抬頭看了眼阿昭,見她著了新襖裙,一墜螺髻輕綰……呵,她倒是還有心思打扮。
那精緻薄唇便勾起一抹諷蔑。
姜夷安看見阿昭穿了自己送的衣裳,卻心存滿意。一個貪圖小利的婢女,總比那些不識時務的要好拉攏。
指著簾帳內的一張錦榻,柔聲道:「青桐,你來的正好,快替本宮去看看孩子。」
阿昭順勢看去,聽見那低矮床底隱約傳來小倉鼠嘁嘁的低叫。
姜夷安面色歉然:「興許還是怕生,在冷宮裡發了燒,太醫院親自燉了藥,卻不肯喝。把藥打翻了,燙傷了姐姐。他這樣小,妍兒疼弟弟,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自己害怕父皇責怪,躲進去兩個時辰了,怎麼哄都不肯出來。那榻子太矮,旁人又鑽不進去,只好又叫了你來。」
藥……沁兒怎麼肯喝藥?粗茶糟糠吃進去都不生病,發的是什麼燒?
她這樣在趙慎面前一說,倒越發顯得沁兒不識大體,無理取鬧了。
阿昭攥了攥手心,連忙掀開簾帳走進去。
陰天的殿堂里光影晦暗,那錦榻足有七尺余寬長,床底下黑漆漆的看不見人影。阿昭趴在床邊沿,好一會才看見沁兒緊緊抱著小倉鼠,一個人孤零零地躲在最角落裡。那黑暗中只剩下孩童一雙澈亮的眼睛,眶著兩朵晶瑩淚光。
阿昭的心一下子就如同被尖刀軋過,眼淚登時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