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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錘子邊收拾碗筷邊說:「叔叔說有幾條水溝堵了,他們都去過了,我洗好碗就去幫忙。你可有事?」
「沒什麽事。你不是跟你阿媽說回來順道去家看她嘛,我想著昨天看她腳上棉鞋有點舊了,那我去看看附近幾個做針線活的大娘家裡可有做好,買雙給她送去。」
陸錘子昨個真沒有注意到他母親腳上穿了什麽,此刻有些不好意思,說:「那回頭我去買就好,你在家看書吧,別麻煩了。」
「你買了還怎麽能算我的心意。」高瑞成笑了,「又不是多麽值錢的東西,你去幹活吧,我在外面逛逛,就順道買了。」從前高瑞成也時常送些布匹糕點的給林大娘。高瑞成對自己母親這樣好,陸錘子自然是開心的,也就沒再推辭。
等陸錘子收拾了東西去地里幹活,高瑞成看了會兒書,就去了祖父祖母那裡,又去高恩成那屋逗了一會兒可愛的小侄子。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他才帶了些銀錢,去了離家不遠的花大娘家。花大娘時常替人做針線,鞋子棉衣都做。鄉下沒有專門賣鞋子的地方,一般都是家裡婦女自己做,當然也有那針線活不好的,或是懶得做活,就會尋別人做。也不一定要給錢,送點東西都是行的。
花大娘家裡做好的女式棉鞋大概有三四雙,都蠻精細的,雖然是人家定下的,但耐不過高瑞成嘴巧,幾句話把人家大娘哄得呵呵直樂,就大方地賣給高瑞成了。高瑞成挑了兩雙,也不過四十多文。
他到陸錘子家把鞋子給了陸錘子的母親。林大娘十分不好意思,幾番推辭才收下了。因為鞋與邪同音,所以這裡規矩鞋子是不能送人的,林大娘又拿了給了兩個銅板塞給高瑞成,假作是買的。
沒一會兒,陸錘子也匆忙趕來了。一見兒子回來,林大娘又像以往一樣,當著陸錘子的面把高瑞成誇得人間少有,說這樣宅心仁厚的少爺哪裡找啊,千叮萬囑,要陸錘子在高家好好做活。
等離開陸錘子家,高瑞成就樂得不行,笑說:「大娘每次都那樣誇我,我都懷疑那樣高尚的人可是我了,明明是觀音菩薩吧!」
「你本來就是了不起,又有才學,德行又高,莊上其他人也成日裡誇你的,都羨慕叔叔嬸嬸生了你這樣好的兒子。」
「哎呀,錘子哥也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高瑞成笑彎了眉眼,故意做出一副害羞的樣子。高瑞成的調笑陸錘子自然完全應付不來,只能紅了臉強裝鎮定,心裡卻是跳個不停。
莊上日子就是這樣,清閒地很。又過了十幾天,到了十月末。這一日早起,高瑞成讓陸錘子收拾了東西,就出發去到鄰近的青雲觀遊玩。陸錘子知道高瑞成是不信鬼神的,所以不明白高瑞成怎麽忽然起了心思去道觀。他按著高瑞成的囑咐,帶了小香爐和幾塊素香,又包了些點心,其它零零碎碎地裝了一個小包袱。
到了青雲觀,高瑞成捐了些香火錢,就帶了陸錘子,兩個人隨意逛逛。這時候也不是節期,所以道觀里沒有什麽香客,青石板的小徑旁遍值松柏,顯得十分幽靜。高瑞成細細地欣賞了道觀中的樓宇殿堂和碑文壁畫,收穫頗豐。
末了,他帶著陸錘子停在一處空地。四周都是參天碧樹,高瑞成讓陸錘子將香爐放置在一塊石台上,燃了香,才問陸錘子:「錘子哥,可知道今個是什麽日子?」
「啊?」陸錘子不禁陷入沈思中,「難道是玉皇大帝的壽辰?」
高瑞成哈哈大笑起來:「錘子哥是要做玉皇大帝嗎?今個是你生日啊。」
陸錘子十分不好意思:「一下子沒想起來……」
「過了今天錘子哥就二十了,行冠禮總歸不大合適,我想就在這裡安安靜靜地給你過個生日吧。簡陋了一點,等一會兒出了道觀咱們再去吃點好吃的。」
陸錘子都不知說什麽好了,望著高瑞成,靦腆地道:「已經很好了,其實過不過都沒所謂的。」
這裡不興給小孩子和年青人過生日,就是高瑞成,到生日那天不過吃碗長壽麵,兩個荷包蛋,家裡人再隨便送些小玩意,也就罷了。高瑞成也沒那愛好,過什麽節啊紀念日的的,就笑說,「畢竟是整二十,圖個喜慶嘛。我還給你取了表字的,往後出門,在人前就不稱呼你錘子了。」
提及這個,陸錘子十分期待:「是什麽啊?」
高瑞成從包袱里掏出個用繩子綁了的長紙卷,這是收拾包袱時他自己放進去的,陸錘子都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高瑞成把紙卷遞給陸錘子,笑道:「你自己看吧。」
陸錘子解了繩子,攤開來,就見一副蒼綠的山石松柏圖,空白處還題了詩:長枝孤且直,未若桃李顏。嚴霜凋群木,綠蓋新如前。千載奉日月,獨隱青山間。「你什麽時候畫了這個?我竟然都不曉得?」陸錘子一臉驚訝。
「趁你去做活的時候偷畫的,然後一直夾在落地花瓶里的,跟從前的畫混在一塊,可沒讓你發現。」高瑞成頗為得意。
眼看著畫卷,陸錘子忍不住滿心地喜悅,又問道,「我的字跟這畫有關係?畫裡有山有松樹……詩寫得就是松樹……跟松樹有關係?」
「真聰明。」高瑞成笑眯眯地誇讚,「青柏,陸青柏。我想著給你取字的時候,瞧見祠堂旁的幾棵古柏,覺得很喜歡,就想了這個,如何?」
「我也喜歡,好,很好。」陸錘子歡喜地不行,滿眼笑意地望著高瑞成,「其實我也想著請你給我取個字的。家裡大哥和阿媽事也多,也想不起來這個。回頭我跟著你出了門,還叫小名,也太不雅觀了。」